哪里会将年幼的皇弟看进眼里。每每遇着了,不是欺侮,便要戏弄。

    上行下效,宫里的奴婢也敢偷摸着议论几句,嘲笑这六殿下的怪异举止。

    “怕是有些疯了,分不清自己身份。好端端的皇子不当,扮作卑贱之人……”

    “宫中疯了的又何止这一个……”

    话题迅速扯到别处去。

    阿念没有留意这些。她发了热,缩成一团打哆嗦。

    到了后半夜,周围鼾声四起,她却睡不着了,牙齿打架脊背滚烫,自鼻腔呼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左侧挤着的宫婢竟然也未入睡,摸了摸阿念的背,低声冷笑:“疼?谁让你冒领罪罚,活该。”

    阿念唤她:“嫣娘。”

    “莫要喊我。”那宫婢恨恨道,“你以为我会感激你顶罪?偷换差事去守夜的人是我,想在圣上面前露脸的人是我,贵人来查,你站出来作甚?”

    屋里头乌漆嘛黑,谁也瞧不清谁的脸。

    阿念解释:“你已犯过一次事,此次再被查出来,必不能善了。”

    “那又如何?”嫣娘咄咄逼人,“我不怕死,只怕没机会改命。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甘心在这里日日做苦工,把自己熬丑了,熬老了,骨头也烂到这地里!”

    阿念默然。

    她和嫣娘几乎同时入宫。一样的年纪,差不多的活计,心性全然不同。这五年来,阿念只会埋头干活,嫣娘却总能寻见许多机会,往皇帝跟前凑。

    “我和你不一样。”和往常一样,嫣娘强调道。

    的确不一样。阿念想。

    嫣娘比她好看,头发柔滑松软,肌肤细腻洁净。同样的麻布短襦,穿在嫣娘身上,就显出几分特别来。

    毕竟是名门之后。据说以前族人犯了重罪,身为贵女的嫣娘遭受牵连,没入掖庭沦落至此。

    “可是……”阿念心里头闷闷的,“被圣上看中了,是好事么?”

    “如何不是好事?再坏,能坏过如今的境地?”嫣娘讥笑道,“你认命也就罢了,我可不是天生的贱命。”

    阿念试图争辩:“我的命不贱。”

    得来嫣娘一声嗤笑:“你命不贱,能被兄长用五个钱卖进宫里?”

    阿念不吱声了。

    当今圣上于六年前登基。登基之后,杀尽宫人,又广征良家女入宫为妃为婢,阿念的兄长就把妹妹送进宫城。

    她已不记得兄长样貌。

    也不记得以前家中的事了。

    前尘往事譬如浮梦,如今只剩做不完的活计,走不出的宫城。

    夜越来越深。阿念恍惚入睡,意识挣扎浮浮沉沉,熬到次日醒来,屋内已无他人。旁边矮凳摆着半碗菜粥。凉的,不知是不是放久了,尝着嘴里发酸。

    她将菜粥喝尽。

    其他宫婢大抵出门做事去。她也该起来了,要清扫偏殿甬道的尘灰,搬运清水和柴火,到了晌午,再洗各个宫殿运来的澡盆。

    受罚是昨日的事,到了今天,该做的活儿还得做。

    阿念换了套衣裳。摸索着套上鞋子,低头看了看鞋底。

    粗麻鞋,底子已经磨薄,快要破洞了。

    想要申领新鞋,得花不少工夫。若是给掌事婆婆塞些值钱物什,行事能方便许多,但她手头什么都没有。

    只能凑合着穿。

    阿念挽了头发,拖着身子出门干活。其间遇见管事的宫人,少不得一顿辱骂指责。受了骂,又误了清扫的时辰,匆匆忙忙去搬柴,眼花耳热头晕目眩。

    仲夏的日头,发疯似的要剥脱人的皮。阿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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