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身上情形,又笑不出声来了。

    阿念的身子算不得纤细。但单薄,瘦弱,皮肉透出细细的肋骨来。裸露在外的小臂手肘,腰胯膝盖,随处可见青紫淤肿与血痂,薄薄的后背则是覆盖了纵横交错的鞭痕。

    遑论掌心与脚底的伤。

    这么个尚显青涩的小娘子,无所适从地站在冰凉的池岸上,有些蓬乱的长发盖在肩头,整个儿像颗野生的蒲公英。

    “既然有伤,就不要进水了。”不知谁先开口,拉住了阿念的手,“你躺到这边来,我们帮你擦洗。”

    阿念红着脸被人牵着走。

    也没看清自己躺在什么地方,总之有人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擦肚子,有人拢着她的头发淋水清洗。带着香气的柔荑按摩头皮,比绸缎还软的声音轻轻问道:“痛不痛?这里痛不痛?”

    阿念知道她们只是在伺候她梳洗。

    但她从未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她一无所有,赤身裸体地躺在水雾间,没人笑话她的狼狈,只问她痛不痛。

    “哎呀……”

    有人小小惊呼,擦掉阿念眼尾的水,“怎么哭了?是我碰到伤了么?”

    阿念摇头。

    梳洗完毕后,她们给她抹了香膏,换上鹅黄色的襦裙。又带她转到另一间屋子里,让女医过来仔仔细细上药裹伤。这间隙,有的人帮阿念梳头,有的人给她敷粉描眉,连脸颊的擦伤血痂也虚虚勾勒桃花轮廓,变作花钿似的点缀。

    如此这般如此那般,全都折腾完已过去两个时辰。

    阿念饿得发昏,想讨些东西吃,她们却面露为难:“吃了东西,胃中便有浊气。裴郎喜洁,不高兴怎么办?”

    但还是给阿念端来几块拇指大小的糕点,甜甜凉凉的,说是拿杏花桂花做的,不油腻。

    阿念吃完,只觉得肚子里根本没进东西。

    她被送进新的屋子。这屋子外间清雅,里间却摆着宽阔软榻,空气一股子甜香气。洛神般的女子们嘱咐阿念在此等候,便依次退离,最后那人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如今这里只剩阿念。

    她来来回回走了一遍,没在屋子里翻出什么食物,倒在里间软榻边的凭几底下拖出来个木匣子,匣子打开,红绸布上端端正正摆着几样未曾见过的物什。长的玉器儿臂粗,短的也有巴掌长。旁边还有一串玉做的铜钱,一颗铜球,一盏奶白色的香膏。

    阿念手指碰到玉器,烫到般缩回,连忙将木匣塞回去。

    这裴怀洲,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阿念未经人事,但阿念不是傻子。匣子里的东西,她原先在宫中也见过类似的。

    想回到宴席去寻裴怀洲和季随春,思及临别前季随春被推入坐席的画面,脚步又止住了。

    她不知道裴怀洲今日带季随春来所为何事。但那种场合,应当是不能打搅的。

    独自离开云园也不大可能。

    阿念叹了口气,伏在窗栏发呆。窗户大开,能瞧见外面丛生的细竹,密密麻麻遮蔽天空。雀儿停在屋顶枝头,叽叽喳喳地叫着,微风送来新鲜潮湿的泥土味儿。

    在这幽静寂寥的景色中,有人踩着石径小路走来。一袭广袖青袍,墨发随意束在腰间,怀里抱着一束荷叶莲蓬。那荷叶硕大如伞,遮蔽了他的脸,只能窥见优美的下颌与浅色唇角。穿的是木屐,脚踝袍角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水渍与泥点。

    是采摘莲蓬的仆从么?

    阿念仰起脸来,禁不住唤道:“你,你的莲蓬能不能分我一点?”

    那人侧过身,手指拨开荷叶,露出一张让人失语的脸。

    阿念忘却了自己方才的言语。她望着他,一时头脑晕眩,连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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