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寻一门妥帖的亲事,对方或许官职不高,却也是清清白白的正经人家,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做正头娘子,一生安稳。这,便是我能想到的,对我们多年情分最好的交代。”
她顿了顿,看着玉盏猛然抬起的、充满震惊与悔恨泪水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可你,这又是为何?”
玉盏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交代了原委。原来,宫中与她相熟的那个表姐,时常在她耳边念叨,说以郡主的容貌恩宠,将来必定是要飞上枝头的,她们这些贴身丫鬟自然也是鸡犬升天。
又说,若主子身子有了“不足”,为了固宠,往往会让身边知根知底、颜色好的丫鬟去伺候男主子,若生下孩子,记在主子名下,也是一样的尊贵……一来二去,本就有些心思浮动的玉盏,便在对方看似无意的挑唆和些许钱财诱惑下,动了妄念,想着若郡主真的无法生育,自己或许能有一番“造化”,甚至……将来自己的孩子,也能有个嫡出的名分。
那日冰嬉,她便是受人暗示,刻意将沈莞引向那处被动过手脚的冰面附近……
“奴婢鬼迷心窍!奴婢对不起郡主的信任和厚待!奴婢不是人!”玉盏哭得几乎背过气去,额头磕得一片青紫,渗出血丝。
沈莞听着,眼中的失望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荒芜。她看着玉盏额头的血迹,心中最后一丝柔软也被斩断。她可以容忍许多,唯独不能容忍背叛,尤其是以如此恶毒的方式,算计她的性命与未来。
“罢了。”沈莞疲惫地挥了挥手,仿佛用尽了力气,“你我主仆情分,今日到此为止。”她起身,走到书案边,从一个上了锁的小匣子里,取出了玉盏的卖身契,轻轻放在地上。
“这是你的卖身契。从此以后,你与我沈莞,与沈家,再无瓜葛。我会让嬷嬷送你出宫,往后……好自为之,不必再见。”
玉盏看着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纸,整个人瘫软在地,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沈莞不再看她,扬声唤了外间的心腹嬷嬷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嬷嬷会意,看着地上的玉盏,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利落地将人带了出去,全程没有惊动太多人。
殿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沈莞一人,对着窗外无尽的飞雪。她眼圈泛红,却倔强地没有再让眼泪落下。
处理了背叛者,心中并无快意,只有一片空茫的疲惫与淡淡的悲凉。
不远处,回廊的拐角阴影里,萧彻不知已静静立了多久。他将方才殿内的一切,尽收眼底,也尽收耳中。
看着沈莞泛红的眼圈和强撑的坚强,他心中那根名为疼惜的弦被轻轻拨动。他的阿愿,还是太心软了。
这般背主忘恩、甚至意图害主的奴婢,仅仅驱逐出宫?未免太便宜她了。
不过,他并未上前。
此刻的她,或许更需要独自消化这份被至亲之人背叛的伤痛。
他深深看了一眼那扇透着暖光与孤寂的窗户,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走出不远,他对紧随其后的赵德胜淡淡吩咐了一句:“那个叫玉盏的丫鬟,处理干净。手脚利落些,别让她再出现,污了郡主的耳。”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决定生死的冷酷。
伤了他的阿愿,还想全身而退?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赵德胜心头一凛,立刻躬身:“老奴明白,定会办得妥妥当当。”他深知,陛下这是要将所有可能再伤害到沈姑娘的隐患,彻底铲除。
雪,下得更大了。掩盖了足迹,也仿佛要掩盖这宫闱之中,无声流淌的血色与暗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