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也没否认,巧妙地用“工作忙”带过了。那笑容坦然,眼神清澈,与汪楠记忆中那个带点羞涩、眼神明亮的女孩重叠,又似乎有些不同。她身上有一种被安稳生活滋养出的、宁静柔和的气质,与这个包厢里大部分被社会压力催生出浮躁或圆滑的男女,都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让汪楠感到一种更深的、无声的刺痛。她看起来过得很好,至少,是一种真实的、脚踏实地的“好”。而他,坐在这里,穿着昂贵的衣服,接受着虚假的恭维,内心却是一片荒芜和危机四伏的沼泽。
酒过三巡,气氛更加热烈。有人开始忆当年,说起大学时的糗事,说起谁追过谁,说起逃课被抓的惊险。笑声一阵高过一阵。汪楠也配合地笑着,偶尔插一两句,仿佛也沉浸在这怀旧的氛围里。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的某个地方,正在一点点冷却,凝固。这场老同学聚会,没有带来预想中的温暖或释然,反而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他现在生活的全部虚假与不堪。他在旧日同窗眼中,或许是个“成功”的典范,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成功”的底座,是多么的摇摇欲坠,且布满荆棘。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微凉的啤酒一饮而尽。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更复杂难言的滋味。
聚会还在继续,喧嚣还在耳畔。汪楠坐在热闹的中心,却感觉前所未有的孤独。他看着苏晚平静的侧脸,看着同学们谈笑风生的脸,再低头看看自己袖口那点冰冷的铂金光芒。
他知道,从踏入这个包厢开始,有些东西就再也回不去了。不仅是与苏晚之间那段早已逝去的青春,更是与那个曾经简单、贫穷却也相对“干净”的汪楠,彻底的诀别。
镜中的“我”,光彩照人,备受艳羡。而真实的“我”,正在这虚假的荣光与往昔的倒影中,承受着缓慢而无声的凌迟。这场老同学聚会,不是叙旧,是一场对他双重人生的、残酷的展览与审判。而他,既是展览品,也是唯一的、沉默的受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