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的古代工艺和他悄悄加入的改进技术,因其披着“复古”的外衣,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反而让太常寺几位老博士觉得长安君果然“稽古有力”。

    在乐律方面,他更是“如鱼得水”。

    他利用自己对声学原理的理解,参与了对几近失传的“十二律”的校准工作,提出了更精确的管长与音高计算方法,使得太乐署复原的古乐音色更加和谐纯正。

    这为他赢得了太乐署上下真正的尊重。

    就连张苍再次来访,与他讨论起律历相通的问题时,也对他的某些见解表示赞赏,但李衍依旧保持着谦逊和距离,绝不深入涉及任何可能敏感的话题。

    除了在体制内进行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渗透,李衍的“播种”行动也在民间悄然进行。

    他让李昱物色了几个家境贫寒但天资聪颖、在长安求学不易的年轻士子。

    资助并非直接给予金银,而是通过一个伪装成“贤士社”的匿名组织,定期提供一些抄录整齐的书籍和基本的生活物资。

    这些书籍,除了当时士人必读的经传,还混入了一些李衍“匿名”撰写的“杂学”篇章。

    这些篇章被巧妙地包装成“上古逸书”或“方士笔记”,内容涉及基础的几何测量、简易的水利设施营造、甚至是一些改良农具的构想图。

    李衍在其中刻意避免使用过于精确的科学术语,而是用比喻和实际操作描述来传达思想。

    他并不知道这些种子能否发芽,又能长成何种模样,但他相信,只要播撒下去,总有一两颗能存活于这片古老的土壤。

    时光如水,在看似波澜不惊中悄然流逝。

    汉惠帝刘盈在位七年,始终活在母亲吕雉的阴影下,郁郁而终。

    吕后立少帝,临朝称制愈加强硬,诸吕权倾朝野,与刘氏宗亲及功臣集团的矛盾日益尖锐,已达水火不容之势。

    长安城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就连太乐署这等清闲衙门,也能感受到一丝异样。

    往日里高谈阔论的老博士们,如今交谈也压低了声音,眼神中多了几分警惕。

    这一日,李衍正在官廨内校对一套新铸的编钟音律,仆役来报,言称有一位来自代国的使者,奉代王及代王太后之命,送来一些代地特产的风干羊肉与莜面,并代王太后薄姬问候长安君安好。

    李衍心中微微一动。

    代王刘恒,薄姬……这对母子在吕后的高压下,一直表现得极为恭顺低调,几乎从不与长安的勋贵宗室主动往来。

    此次突然派人送来不算贵重但颇具心意的土仪,并指名问候他这位看似无关紧要的“长安君”,其意味颇值得玩味。

    他不动声色地接待了使者,言辞恳切地感谢了代王与代王太后的厚意,并回赠了一些太乐署监制的、寓意吉祥的仿古玉器,并请使者转达他对代王与太后的诚挚祝福,言语间充满了对宗室亲情的感念,丝毫不涉朝政。

    送走使者后,李衍看着那几包风干羊肉和莜面,沉思良久。

    薄姬是个聪明人,刘恒能在吕后眼皮底下安然至今,也绝非庸碌之辈。

    他们此举,是单纯的礼节性问候,还是某种极隐晦的示好?是在为未来可能的变局,预先布下哪怕最细微的一步闲棋?

    他无法确定,但他将这次接触默默记下。在未来的棋局中,任何一点微小的变量,都可能产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