惴惴端出一份盘缠,“这是我做的新鞋新衣,师娘子若不嫌弃……”
“还是你想的周到!”师屏画高兴地接过了,换下了自己的旧鞋子,鞋垫又厚又软,她走了几步,“正合脚。”
柳师师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向她福了一福:“承蒙不弃,我日后再给你多做几双捎过去。”
她是妓女,平日里看个病,大夫都嫌她肮脏,这些正头娘子都看不起她们的,除了师娘子。柳师师看得出来,就算她当日当面怒骂她低俗,不知好歹,也是恨铁不成钢。如今更是什么介意都没有,这是她除了挨巴掌以外,第一个跟正经人家的夫人说上话。
柳师师一时感慨,拿了两贯钱塞给两位衙役:“二位哥哥行行好,多照顾照顾师娘子。”
师屏画知道她抠门,忍不住眼一热:“诶呀,你不用搞这些。”
“你道北边是什么好地方,有你受的。”她咬咬牙,涨红着脸道,“要是有幸走到了军营里,脾气别这么大,恭顺些,忘了自己是个官家娘子,日子兴许好过些。”
没错,师屏画这个流三千里,是要流去当军妓的。
柳师师便用切身体会,顶着被喷一脸唾沫星子的可能提点她。这些官家娘子心高气傲,沦落青楼,比寻常女子更容易寻死。
师屏画惨然一笑:“怕是走不到。”
两人难姐难妹地叹了会儿气,很快赵姨娘抱着元朗过来:“师娘子,当日谢谢你啊,没有你,我和元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师屏画受之有愧:“不敢不敢。”
赵姨娘掏出手中的帕子翻开,里头是师屏画当日拿回嫁妆时,赠与她的首饰。师氏是罪官之女,拿走的嫁妆迟来地充了公,一点都没剩下:“这些东西你带去,三千里路,没点盘缠怎么行。”
“这路上一准会被抢的。”柳师师插嘴。
“那我给你留着,你到了那儿,给我来封信,我给你捎去。或者你哪日回来,再来府上取。”
赵姨娘与师娘子平素并不亲厚,甚至还被她栽赃了几次,但这次确实是承了她的情——大房死了个干净,老头发配千里,她这个做小伏低的姨娘突然成了姚府的主人,虽然被罚抄了大半,但供她们孤儿寡母过日子已是不难。
“这主意好。”柳师师替她拍板。
师屏画看这两位俗丽妇人殷勤地望着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那行。若能回来,必来拜会。”
古代的车马漫长,三千里都得走个半年,大家都知道这一走大概率是再也见不到了,所以“再见”二字才显得珍重可贵。小妾,娼妓,师屏画从前看得古装剧里,都没有这种低贱角色了,或者说,她们总是坏的,不安分的,可是师氏这一生走到最后,竟只有这些低贱女子来送她一程,眼波淋淋的对望里,便有了“一片冰心在玉壶”的珍之重之。
马蹄声来,打碎了三人之间忧伤的氛围。来人一席描金黑衣,长发用金线缠了发尾,一眼便知是位倜傥的王孙公子,两个差役赶忙对柳师师与赵姨娘道:“日头毒辣,还请二位去茶摊上喝口茶水,请。”
两人莫名被请走,师屏画却笑,这是魏大理来了。
魏承枫似乎被少女的笑容晃花了,慢吞吞地下马,低头走过来:“姚夫人。”
“我还以为魏大理无情,看我流放了,就不理睬我了呢。”师屏画笑道。
自从公堂议案后,魏承枫就没有再来牢里了。师屏画情知这是理所当然,但心里还是有点遗憾。魏大人是个多么阴险狡诈的官儿啊,要不是他鼎力相助,她很难挑拨姚谦和虎白啸,让他们打起来。
可如今一见面,魏承枫却低了头:“对不起。”
他曾经想过抹掉师屏画的罪愆,然而林立雪在旁虎视眈眈,条陈也无法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