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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影厂家属院。当于曼丽推开那扇家门时,第一眼瞧见的,不是往常那个伏案写剧本的清瘦背影,而是一桌子冒着热气的,热腾腾的饭菜。
“咦,朝阳,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于曼丽放下包,揉着发酸的脖颈,眼底是掩不住的惊奇。
往日里,王朝阳难得才下一次厨,大多时间要么在上影厂忙活电影制作的事,要么就是伏案写剧本,于曼丽很难得见到这么一大桌饭菜。
王朝阳从厨房里探出头,腰间还系着一条围裙,笑容温和:
“前些日子你在电视台一直加班忙亚运宣传的事情,忙的脚不沾地,连结婚纪念日都错过了。
我今天路过南京路,正好碰上正在售卖亚运文化衫,闹猛的不得了,排了半天队,才给你买了一件,就当是送给你的礼物了。”
王朝阳从椅背上拿起一个塑料袋递过去,那是一件上好丝绸制作的文化衫,上面还绣着熊猫盼盼的图案,做工十分精细,栩栩如生。
可此时的王朝阳却浑然不觉,这件让他排了半天长队,在大雨将至的街头费尽力气才抢到的衬衫,
正是那个曾与他在火车上抵足而眠,半真半假说故事的少年,在这十里洋场的繁华里,投下的第一块石子。
涟漪已起,而他此时,只道那是送给妻子的一份礼物。
于曼丽接过那件新买来的文化衫,在身上比划了一下,眉眼间终于荡漾开了笑容:
“算你有心,不过确实有点太贵了,顶咱们半个月工资了。”
看着眼前的妻子重展笑颜,王朝阳的目光却在那张曾让他魂牵梦绕的侧脸上停住了。
这一刻,他很想向她坦白,自己曾经有个孩子,曾经有个家。
那些关于过去的真相,甚至已涌到王朝阳的嘴边。
但看着于曼丽那双已被生活磨平菱角,此刻却又亮起的双眼,王朝阳终究还是丧失了那一抹勇气,把所有的亏欠和秘密,都硬生生重新埋回了心底。
“吃饭,吃饭吧,再不吃,这响油鳝糊可就要凉了。”
他转过身去盛饭,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佝偻又沉重。
……
傍晚,服装二厂,厂长许建功正收拾着公文包准备下班。
由于二厂的长期经营不善,许建功的鬓角在这几个月里显著变白。
就在他准备离开锁门时,厂计财科的老王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手里还攥着一叠刚刚填好的入账单。
“许厂长,那笔订单……阿卜杜拉集团的那笔款子到了!”
许建功听完,立刻神情一震,激动的道:“到了?款子到了多少?美金还是汇票?”
“这个么……”
老王神色古怪的伸出两根手指:“是人民币,一共十二万八千,一分没差。”
“人民币?”
许建功一愣,眉头顿时拧成了疙瘩:“那是外商的订单,怎么可能付人民币?”
“不知道啊。”
老王摇摇头,“刚刚厂门口停了一辆黑色皇冠,车上下来两个年轻人,拎着个黑皮包,进屋把钱往财务科办公桌上一搁,说是阿卜杜拉集团那笔订单的代工费,我刚想问,人家一脚油门就走了,追都追不上。”
许建功站在原地,心里满是疑虑,但看着入账单上那实打实的数字,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总归是到账了,二厂经营不善,这笔钱到账,意味着终于有钱可以给职工们开工资了。
下班路上,许建功推着辆自行车行走在南京路上,被暴雨拍打后的南京路,积水映衬着霓虹灯的灯影,璀璨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