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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极门最北端,有一片荒废的“鹰愁崖”。崖畔原是先代驯养灵鹫的旧址,后来鹫群绝迹,弟子嫌地势高、风硬、水咸,陆续搬空,十来年没人理会。

    两人到的时候,雾已被山风撕成一缕缕白绸,露出半截石堡。堡墙塌了口子,活像老人漏风的牙床。门前横着断旗杆,旧幡布条“猎猎”作响,上面“鹫”字只剩半边“鸟”。

    陆仁仰头,看见月亮正好嵌在堡楼缺了瓦的窟窿里,像一盏蒙尘的灯。

    顾无咎推开半歪的榆木大门,门轴发出“咯——吱”一声长叹,惊起檐下几只夜蛾。

    “以后你就住这儿。”他指尖一弹,一缕青火跃出,分成三簇,悬在梁下,照出满屋浮尘。

    灰尘被火光一激,爆起细碎的星屑,陆仁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堂屋空阔,西墙立着一排鹫架,枯枝上还挂有锈迹斑斑的脚环;东墙堆满破蒲团、裂陶罐、半截经幢,风从墙缝钻进来,吹得经幢“嗡嗡”转。

    顾无咎负手而立,像检阅旧战场:“这里原是‘御禽斋’,上一任斋主姓燕,犯了门规被逐,东西没来得及清。你收拾收拾,能用就留,不能用就烧。”

    陆仁走到鹫架前,指尖抹过一层厚灰,露出底下暗红漆,像干掉的血。他忽觉背脊发凉,却听顾无咎又道:“后堂有眼小泉,水咸,喝不得,但洗涮无妨;厨房灶膛尚好,只是缺柴;卧房在二楼,窗棂坏了,夜里风大,先拿木板挡一挡。”

    交代完,他扔过一把铜钥匙,钥匙柄刻着一只展翼鹫,羽翼末梢磨得发亮。

    “钥匙收好,明日寅时半,我来传你《御灵初录》第一卷,迟一刻,便算你自动放弃。”

    陆仁双手捧住钥匙,心里“咚”地一声,像被铜铃重新撞了一下。

    “弟子明白。”

    顾无咎转身要走,忽然又停住,抬手在空中一划,一道淡金光幕落下,封住门槛。

    “夜里若有东西闯进来,别乱开这道禁制。”

    “东西?”

    “废弃久了,总有些不请自来的‘旧邻’。”

    顾无咎声音淡得像夜露,却教陆仁后颈汗毛齐刷刷立起。

    ……

    师父走后,山风立刻大了。

    陆仁卷起袖子,先把破蒲团一个个拎到院外,抖灰,呛得自己眼泪横流。再回屋,搬开塌了半边的供桌,露出底下一只铜火盆,盆里还留着焦黑的兽骨。

    他蹲下去,指尖一捻,骨渣碎成粉,像极了他白天攥的那撮兽毛。

    “换了个地儿,还是绕不开畜生。”

    自嘲一句,心里却莫名踏实。

    二楼卧房更小,一扇窗斜对着断崖,崖下云海翻涌,像一锅煮开的牛乳。榻是硬木搭的,床板裂了缝,缝里长出几株灰白的菌子,摸上去湿软冰凉。

    陆仁把菌子连根抠掉,从破箱里掏出旧棉袄,铺成褥子。棉袄里还裹着那两只钢鬃幼崽,小家伙们睡得死沉,粉鼻子一耸一耸。

    他摸摸它们脊背,低声道:“以后咱仨就绑一块儿了,谁也别先认怂,不对……就剩两个了。”

    说完,起身关窗。窗棂“咔啦”一声,合不严,留一条黑缝,像不肯闭上的眼睛。

    外头风越刮越紧,断旗杆的布条抽在墙上,“啪啪”作响。

    陆仁把屋角一只缺耳铜壶灌满咸泉水,又翻出半截蜡烛,插在鹫架顶端。火光一颤,满室影子跟着摇晃,那些枯枝、破罐、脚环,全都活了过来,在墙上张牙舞爪。

    他索性盘腿坐在榻上,把今天顾无咎说的每一个字,在心里重抄一遍——

    “记名弟子……三年……杂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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