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被鲜血染红的战场时,整个琼林苑的气氛,陡然变得无比诡异和……压抑。
高无庸走到距离云易三丈外站定,浑浊的老眼抬起,平静地看向浑身浴血、持剑而立的云易,脸上露出一丝似惋惜、又似无奈的神色,用他那特有的、尖细而缓慢的嗓音说道:
“武魁郎,收手吧。”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抵人心。
云易持剑的手稳如磐石,冷冷地看着这个一直被人忽视的老太监,没有说话。
高无庸叹了口气,继续用那种劝诫晚辈般的口吻说道:“你看,这满朝文武,皆指你有罪。陛下,也已有了论断。你再挣扎,又有何益?徒增伤亡而已。”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云易手中染血的长剑,又缓缓移开,看向远方,声音更加低沉,带着一种推心置腹般的“恳切”:
“武魁郎,你还年轻,天赋卓绝,前途无量。何必为了这一时意气,断送了大好前程?想想你的家人,他们还在远方盼着你平安。想想你的宗门,黑白学宫清誉百年,莫要因你一人之过,而蒙受污名,引来祸端啊。”
“听老奴一句劝,放下剑,向陛下磕头认罪。陛下宽仁,念你往日功劳,或可从轻发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必……非要走到那一步呢?”
这番话,听起来苦口婆心,充满“善意”,仿佛一个忠厚长者在对误入歧途的晚辈循循善诱。但在场但凡有些头脑的人,都听出了其中蕴含的冰冷威胁——家人,宗门!这是赤裸裸的警告,是以云易的软肋相挟!
云易死死盯着高无庸那张看似诚恳的老脸,胸中怒火翻腾,几乎要炸裂开来!
他怒极反笑,笑声中充满了讥诮与悲愤:
“高公公,真是好心肠啊!照你这么说,我云易被污蔑、被围攻、被逼到绝境,反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反抗,就是不识时务,就是连累家人宗门?我束手就擒,叩头认下这莫须有的罪名,才是顾全大局,才是深明大义?”
他猛地踏前一步,剑尖微微抬起,指向高无庸,厉声喝道:“那我倒要问问!这堂堂大武皇朝,煌煌天威,难道就是靠着这等颠倒黑白、威胁胁迫的手段来维持的吗?就是靠着你们这些口蜜腹剑、蝇营狗苟之徒来治理的吗?这样的朝廷,与那魔神殿何异?”
面对云易的厉声质问,高无庸脸上那最后一丝伪装的惋惜和恳切,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缓缓挺直了那一直佝偻着的脊背。
这一挺直,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不再卑微,不再恭顺,不再平凡!一股难以形容的、深沉如渊、浩瀚如海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以他为中心,轰然爆发,席卷四方!
这股气息之强,之凝练,之冰冷,远超之前出手的任何一名地级客卿,甚至让那数十名结阵的龙骧卫都感到呼吸一窒,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地级巅峰!
而且是那种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气息凝练到极点的地级巅峰!
距离那传说中的天级,恐怕也只有一线之隔!
高无庸那浑浊的老眼,此刻变得深邃无比,仿佛两个无形的漩涡,能吞噬人的灵魂。他脸上再无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看着云易,如同看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规矩?”
他开口,声音不再尖细,而是变得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冰冷与漠然,“这个世界,何曾有过绝对的规矩与公平?”
“所谓的规矩,所谓的法度,所谓的道理……”他缓缓抬起一只干枯如鸡爪般的手掌,看似随意地对着云易,虚虚一按,“从来,都只由……强者制定。”
“你,还不够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