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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里的空气凝固了。烤兔肉的香味还在弥漫,但那味道现在闻起来像某种诡异的祭品。沈清辞看着李浩,又看看老人,只觉得背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老人依旧平静地啃着兔肉,仿佛刚才那句“好久不见”只是寻常的寒暄。但他的眼睛——那双浑浊的眼睛此刻异常清明,像寒潭的水,倒映着李浩紧绷的脸。
“你认错人了。”李浩又说了一遍,声音里带着沈清辞从未听过的戒备。
老人把最后一块肉嚼完,用破烂的衣袖擦了擦嘴:“也许吧。人老了,记性不好。”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尤其是记不住那些...该忘掉的事。”
这句话里有话。沈清辞听出来了,李浩当然也听出来了。
“老人家,”李浩的语气缓和了些,但警戒未减,“多谢你昨晚出手相助。等我能走动,我们就离开,不给你添麻烦。”
“不急。”老人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石室角落的水罐旁,舀了一瓢水喝,“你的伤至少还得养三五天。现在出去,走不出二里地,就会被那些狗闻着味儿追上。”
“什么狗?”李浩皱起眉。
“穿便衣,拿好枪,说北方话但口音不对的那些人。”老人转过身,靠着岩壁坐下,“昨晚来了两个,被我用你们的手榴弹解决了。但肯定不止这些。”
李浩的脸色变了。他看向沈清辞,用眼神询问。
沈清辞点点头:“昨晚确实有人追来,是这位老人家救了我们。”她省略了自己开枪杀人的部分——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件事不该在老人面前提起。
“他们是什么人?”李浩问老人。
老人笑了,那笑容很苦:“李先生不知道?”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好,好。”老人摆摆手,像是懒得争辩,“那我们就当是认错了。不过那些人,我三年前在张家庄见过。一晚上,一个村子,七十三口人,全没了。”
沈清辞倒吸一口冷气。李浩的瞳孔也微微收缩。
“为什么?”沈清辞问。
老人看向李浩,目光里带着审视:“因为那个村子里,藏了一个不该藏的人。”
“什么人?”李浩的声音很平静,但沈清辞注意到他的手悄悄握成了拳。
“一个教书先生。”老人的视线没有离开李浩的脸,“省立师范的教书先生。日本人来之前,他在报纸上写过文章,说了一些...不太妥当的话。后来日本人来了,学校迁往西南,他没走。说是要留下,保护一批东西。”
李浩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
“什么东西?”沈清辞追问。
老人摇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后来他被追捕,逃到了张家庄。庄里的老族长收留了他,把他藏在祠堂的密室里。”老人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回忆什么痛苦的事,“那些狗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半夜包围了村子。他们没穿军装,没打旗号,但手里的枪都是日本造的新家伙。”
石室里只剩下柴火噼啪的声响。
“老族长被吊死在村口的槐树上。”老人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其他男人被逼着挖坑,然后一排排枪毙。女人和孩子...有些被带走,有些就死在自家门口。最后他们放火烧村,烧了整整一夜。”
沈清辞感到胃里一阵翻搅。她在报社时听过类似的传闻,但听说是听说,亲耳从可能是幸存者的人口中听到,那种冲击完全不同。
“那个教书先生呢?”李浩问。他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沈清辞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跑了。”老人说,“或者说,有人帮他跑了。祠堂有条密道,通往后山。他应该是从那里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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