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开手。

    坠落,撞击,有人接住了她,两人一起滚倒在岩架上。李浩垫在她身下,闷哼一声。

    “你怎么样?”清辞撑起身。

    “肋骨……可能断了。”李浩脸色煞白,“但死不了。”

    岩架比上面的平台大得多,有十几丈见方。边缘就是万丈深渊,但岩架本身很稳固。角落里甚至有个浅浅的山洞,里面有烧过的柴灰,和几张破烂的兽皮。

    “采药人的歇脚处。”李浩撑着想坐起来,又倒下去。

    清辞扶他靠在山洞壁上,检查他的伤。肩头的包扎又渗血了,肋骨处有明显凹陷,呼吸时带着杂音。

    “别动。”她撕下自己的衬衣,给他固定肋骨,“我们必须在这里歇一歇。”

    李浩想反对,但没力气说话。

    清辞在山洞里翻找,居然找到个破铁锅,和半袋发霉的米。洞口有积水,她舀了些,生火煮粥。火光亮起时,她才看清这个山洞的全貌:岩壁上刻着些简陋的图画,像是孩童的涂鸦,画的都是山、树、太阳。

    还有一行小字:“平安归家。顾小满,六岁留。”

    顾小满。

    清辞的手抖了一下。她想起顾长明,那个死在火灾里的江南制造局技师。沈墨说,他女儿当时在苏州念书,逃过一劫,但人不见了。

    这个顾小满,会不会就是……

    “清辞。”李浩唤她。

    她回过神,端着煮好的粥过去。粥很稀,但热气腾腾。她扶起李浩,一勺勺喂他。

    “你也吃。”他说。

    “嗯。”

    两人沉默地喝着粥。外面的天完全亮了,雾气散尽,能看见下方的山谷。远处,有军营的轮廓,还有飘扬的旗帜——龙骧军的青龙旗。

    “不远了。”李浩说,“下了这个山谷,再翻一座小山,就到了。”

    “但你现在的样子——”

    “天黑前必须到。”李浩打断她,“毒性在你体内扩散,每多一刻,就多一分危险。我的伤死不了,你的毒会。”

    清辞没说话,低头喝完最后一口粥。

    “清辞。”李浩忽然又唤她。

    “嗯?”

    “如果……”他顿了顿,“如果这次我们能活下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

    清辞想了想:“去北平,给我父母扫墓。告诉他们,女儿没给他们丢脸。”

    “然后呢?”

    “然后……”她看向洞外的天空,“或许写本书,把这些事记下来。让后人知道,曾经有人,在这样的夜里,为了某些东西,拼命过。”

    李浩笑了:“好。我帮你找书局。”

    “你呢?”清辞问,“你想做什么?”

    李浩沉默了很长一会儿。

    “我想……”他声音很轻,“我想看看太平世道是什么样子。想走在街上,不用担心背后有刀。想在茶馆里听人说书,而不是听他们传递暗号。想……像个普通人一样,活到老。”

    他说得平淡,但清辞听出了里面的渴望。

    “会的。”她说,“太平会来的。”

    李浩看着她:“你这么相信?”

    “我父亲相信,沈墨相信,你父亲也相信。”清辞说,“如果连我们都不信了,那这世道,就真的没救了。”

    李浩没再说话,闭上眼睛休息。

    清辞也靠在山壁上,看着洞外的天色。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山谷里,给一切都镀上金边。她想起父亲常念的一句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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