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起。

    脓血混着烧酒淌下来,滴在地上,很快渗进土里。陈郎中的动作稳而准,刮干净腐肉,又用烧酒冲洗一遍,然后撒上药粉,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

    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但清辞觉得像过了一辈子。

    “伤口太深,又泡了水,已经感染了。”陈郎中收拾着药箱,语气依然平静,“我给他用了消炎的药,但能不能熬过去,看他的造化。”

    “他……”清辞的声音发颤,“他能活吗?”

    陈郎中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复杂,有怜悯,有审视,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你们是什么人?”他问。

    清辞和哑叔对视一眼。哑叔比划着:逃难的,路上遇到土匪,受了伤。

    陈郎中显然不信,但他没追问。在这个世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说的秘密。他提起药箱:“我家有空房,先住下。但最多三天,三天后不管好没好,你们都得走。”

    清辞连忙点头:“谢谢,谢谢您。”

    陈郎中的家在村子最东头,独门独院,三间土坯房,院里晒着草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苦涩的清香。他把西厢房腾出来给李浩住,房间很小,只有一张木板床,一张旧桌子,但收拾得很干净。

    哑叔把李浩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李浩还在发烧,昏昏沉沉地呓语,听不清在说什么。

    陈郎中又熬了碗汤药,让清辞喂李浩喝下。药很苦,李浩喝一半吐一半,清辞用勺子一点点喂,耐心得像在照顾孩子。

    喂完药,陈郎中留下几包药粉和一罐药膏,交代了用法,就要走。

    “陈先生。”清辞叫住他,“诊金……”

    陈郎中摆摆手:“等你们走的时候再说。”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了清辞一眼:“姑娘,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既然到了我这里,就安心养伤。但记住,村子里人多口杂,没事别出门。”

    清辞点头:“我明白。”

    陈郎中走了。哑叔也出去了,说是去弄点吃的。房间里只剩下清辞和李浩两个人。

    阳光从糊着窗纸的窗户透进来,在地上投出方形的光斑。光柱里灰尘飞舞,像无数细小的生命在游动。清辞坐在床边,看着李浩苍白的脸,看着他紧皱的眉头,看着他干裂的嘴唇。

    她打来水,用布巾蘸湿,轻轻擦拭他的脸。李浩动了一下,含糊地说了句什么。

    “你说什么?”清辞凑近。

    “……爹……”

    他在叫爹。

    清辞的手顿住了。她想起李浩的父亲,那个死在江里的御史李崇山。李浩很少提起父亲,但每次提起,眼神都会黯淡下去。

    “你爹会为你骄傲的。”她轻声说,像是在对李浩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你在做他没能做完的事。”

    李浩又说了句什么,这次听不清了。他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清辞替他掖好被角,走到窗边。窗外是陈郎中家的后院,晒着各种草药:薄荷、艾草、金银花,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院墙很低,墙外就是田野,收割后的稻茬在阳光下泛着金黄。

    很宁静的画面,宁静得不像真的。

    但这宁静能持续多久?三天?两天?还是一天?

    清辞不知道。她只知道,追兵不会罢休。军统的人,金鳞的人,二皇子的人,都在找他们。这个小村子,又能藏多久?

    她摸摸怀里的车票和身份证。上海到南京,晚上十一点发车。今天是十月二十三,车票是二十三号的,就是今晚。

    可李浩这样,怎么走?

    不走,留在这里是等死。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