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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念君凝望着那小厮仓皇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灰扑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青砖墙的拐角,才缓缓收回目光。傍晚微风吹拂着她鬓边的碎发,带着些许春日里的凉意,掠过她微微抿起的唇角。
她垂眸理了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转身迈步,朝着侯府深处走去。
脚下的青石板路上残留的水迹,踩上去凉丝丝的,一如她此刻沉寂无波的心境。
她没有先回自己的汀兰院,反而绕了个弯,径直走向了祖母的荣安院。
荣安院外的两株老玉兰树开得正盛,馥郁的香气漫过院墙,沁人心脾。
侯在门口的婆子见了她,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大小姐,您怎么来了?老夫人吃了晚饭犯了困,刚歇下了。”
罗念君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知晓,轻手轻脚地进了院门。
正遇上提着一盏羊角灯的房妈妈从里面出来,瞧见她,房妈妈先是一愣,随即连忙迎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大小姐怎么来了?老夫人今日精神头好像不是很好,用了晚膳后看了会儿佛经,便睡下了,这会儿睡得正沉呢,许是上了年纪,越发贪觉了。”
罗念君的心微微担忧,又细细问了几句祖母今日的饮食起居,与寻常一般,没什么差别,可她还是觉着有些不对劲。
她没有惊扰熟睡的祖母,只隔着窗棂望了一眼那昏黄的灯火,便转身离开了荣安院。
此时月亮已挂在深空,月色如水,倾泻在蜿蜒的回廊上,将她的影子拉得颀长,一路伴随着她,回到了汀兰院。
汀兰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丫鬟守在廊下,见她回来,开了门。
屋内早已点上了红烛,跳跃的烛火将偌大的房间映照得暖融融的,却也衬得四下里更显寂寥。
罗念君屏退了下人,独自坐在靠窗的书桌前,桌上铺着一张素白的宣纸,砚台里研好的墨汁还散发着淡淡的松烟香气。
她伸手拿起一支狼毫毛笔,指尖轻抚过笔杆上细腻的纹路,目光落在跳跃的烛火上,渐渐变得悠远。
红烛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她的脸庞,将她眼底的寒芒与沉郁轻轻掩盖,她握着笔,却迟迟没有落下,只任由思绪飘回前世的这个时候。
记忆里的今日,罗翰远被抬回府里,侯府请遍京城名医,都只摇头叹息,说他这腿怕是要落下终身残疾。
那时的她,为大哥惋惜,忽闻江湖上有一位姓连名翘的神医,医术通神,能将断骨修复得完好如初,只是这位神医性情孤僻,隐居在千里之外的深山密林之中,且立下规矩,每月只接诊一人。
为了大哥的腿,她几乎是豁出了性命,她托遍了京中所有能搭上的关系,动用了自己的私房钱,四处打探神医的归隐之地。
那些日子,她茶饭不思,日夜奔波,脚底磨出了水泡,嘴唇起了燎泡,终于从一个走南闯北的货郎口中,打听到了神医的踪迹。
那深山密林,远比她想象的要凶险,她没带任何仆从,就连青芷都被她留在了府里。
她孤身一人跋山涉水,先是爬过了三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山路崎岖陡峭,荆棘丛生,她的裙摆被划破,手脚被尖刺扎得鲜血淋漓,而后又淌过了两片泥泞的沼泽地,浑浊的泥水没过膝盖,冰冷刺骨,稍不留神便会陷入其中,险些丧命。
最后更是遇上了一道断壁悬崖,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幽谷,云雾缭绕,她咬着牙,寻了一根粗壮的藤蔓,小心翼翼地攀援而过,脚下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这般九死一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她终于在密林深处找到了那座隐于翠竹之中的茅草屋,那便是神医连翘的居所。
可她满怀希冀地叩门,换来的却是紧闭的柴门和一句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