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恕罪!”他额角青筋突突直跳,眼神却在工坊内快速扫视,显然是在寻找图纸的踪迹,“这两人定是收了蓝夷的银钱,故意来捣乱的,末将这就把他们带回营中,从严处置!”
姚则远缓缓推开窗,港外三艘蓝夷铁甲舰正在缓慢转向,蒸汽烟柱搅浑了晨雾,像三根指向明州的毒刺。“李参将可知蓝夷舰炮射程?”他突然发问,目光锐利如刀。
李参将愣了一下,含糊答道:“约……约莫五里?”
“六里又八十丈。”姚则远合拢窗棂,语气冰冷,“比咱们的红衣大炮远出整整一里八。明日寅时,带着你的兵去西滩埋桩,每半里一桩,测准潮位线。等蓝夷的炮弹落在第几根桩上,你就知道,咱们现在有多被动。”
李参将的指节捏得发白,却不敢反驳,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末将即刻去办。”
“不必急着走。”姚则远展开刚送来的海图,指着明州港的防御薄弱处,“就在这儿等着,等潮水淹到第六根木桩,正好瞧瞧蓝夷的炮弹能打多远,也让你看看,咱们现在仿制火炮,到底是不是多此一举。”
李参将僵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终只能悻悻地留在炮坊外等候。
炮坊内,陈工头已将三卷绢帛铺在陨铁炮管上。炭笔绘制的膛线,宛如盘踞的蜈蚣,密密麻麻地爬满绢面,每一道纹路的深浅与间距,皆标注得纤毫毕现。“大人您看,蓝夷用的是双螺旋膛线,这样能让炮弹旋转得更稳。”老匠人的指甲点向图纸交错处,“咱们的陨铁硬度足够,但淬火次数差了三回,怕是达不到蓝夷炮管的韧性。”
姚则远俯身细看,二百年前的铸炮师竟在陨铁内壁刻下浅槽,只是槽纹被香火熏成了深褐色,一直没人发现其中的奥秘。“试过桐油淬火吗?”他突然发问。
工匠堆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陈工头的指甲,几乎要掐进那绢帛之中:“大人,桐油淬刃,会使钢料变得脆弱,极易卷刃……”
“那就卷着用。”姚则远扯过最薄的绢帛,炭笔在上面画出一道弯弧,“卷刃的镰刀割麦子更快,把螺旋槽扩成倒钩状,让炮弹出膛就带旋,就算韧性稍差,也能提升射程和精度。”
坊内再度陷入死寂,只有铁锤敲击铁料的闷响从后院传来。工匠们你看我看你,最终还是陈工头先点了头:“大人既然有主意,咱们就试试!反正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说不定能造出克敌的利器!”
消息很快传遍了炮坊,工匠们的热情被点燃。有人主动提出改进铸模,有人琢磨如何提纯铁料,甚至有几个老匠人把祖传的淬火秘方都献了出来,坊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江枫猛地踹开院门,披风下摆滴落着海水,脸上满是焦急之色。“大人,不好了!第六根桩没了!”他喘息如牛,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潮水还没涨到标记线,蓝夷的炮弹已经掀飞了第六根木桩,射程比咱们预估的还远!”
姚则远紧攥的炭笔“啪嚓”折断,墨粉如雪花般散落在图纸上。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加快进度!把所有能调动的人手都叫来,日夜赶工,务必在三日内造出第一门样炮!”
接下来的三天三夜,炮坊内灯火通明。工匠们轮班劳作,蹲地而食,伏案小憩,无人言累,无人抱怨。姚则远全程守在坊内,时而递工具,时而与陈工头商讨改进之策,眼底布满血丝,却仍精神焕发。
李参将派来的探子被囚于地窖,初时嘴硬拒不招供,后闻蓝夷炮弹射程之远,又见工匠们热火朝天之景,心理防线终告崩溃,断断续续供出了李参将与章穆的勾结,以及蓝夷舰队的部分部署。
第三日傍晚,第一门仿制的螺旋膛线炮终于铸成。炮身黝黑发亮,炮管内壁的双螺旋纹路清晰可见,其设计灵感来源于19世纪中叶意大利陆军少校G·卡瓦利发明的后装线膛炮,这种炮管内有两条螺旋膛线,能够使发射后的弹丸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