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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则远站在钦差行辕的阶前,官靴边缘沾着新落的露水。他凝望着信使的影子隐入暗处,袖中手指悄然蜷起,账本残页的毛边如针般刺着腕间那道旧伤。夜风拂过庭前老槐,树叶沙响,混着更漏声,远处打更梆子正敲过三更。

    李参将按刀立在五步外,刀鞘上的云头铜饰映着廊下灯笼,在他甲胄上投出跳动的光斑。他身姿如松,挺拔而立,唯有颈侧那道旧伤疤随呼吸微微起伏,似一条蛰伏的暗龙。“大人何时动身查禁?末将好安排护卫。”

    姚则远没回头,目光凝在阶前那滩未干的露水上。行辕廊下新挂的灯笼摇曳生姿,晃得人目眩,绢纱上“肃静回避”的字样在光晕中明灭不定,引得飞虫纷乱扑撞,在灯罩上投下斑驳细碎的阴影。“明日先从西郊开始。” 他袖袋中账本碎边如针般刺着皮肉,那处旧伤再度渗出血丝,在月白官袍袖口晕染开一抹暗红。夜风掠过时,他不动声色地将手往袖中又缩了半寸,“李参将挑二十人,要腿脚利索的。”

    “西郊烟馆背后是郑三。” 李参将声调平板,如刀削般冷硬,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刀柄上缠的牛皮绳。廊下灯笼将他影子拉得斜长,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青砖地上,“听说和明州魏知府沾亲。”

    灯笼 “啪” 地爆了颗火星,惊得灯下飞虫四散。姚则远终于转身,月光从侧面打来,在他眼窝处投下深深的阴影。李参将面上不见丝毫表情,唯有甲胄护心镜反射的冷光,将他下颌线条映衬得如铁铸般冷硬。

    “皇差在身,顾不得谁的脸面。” 姚则远靴底碾过廊下死虫,甲虫硬壳碎裂之声,混入更漏声中。虫尸在青砖上碾出一道黏腻痕迹,泛着诡异的蓝绿色荧光,宛如西郊烟馆中常见的芙蓉膏残渣。他抬眸时,眼角余光扫过李参将腰间新换的鎏金蹀躞带 —— 那是章穆府上惯用的款式,“李参将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