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里回荡。王大人将所有证据仔细收入贴胸的暗袋,袋口银线绣着的海波纹样已有些泛黄发硬,却是他与姚则远当年在漕运共事时的信物。“你且在府中暂避,今日朝会,我自会将这些证据呈给陛下。姚大人的冤屈,今日必当洗刷。”
此时的乾清宫内,景和帝正揉着发胀的额角。檀香袅袅,却压不住殿宇梁木间弥漫的焦躁气息。泉州陷落的战报摊在龙案一角,墨字被朱批戳得支离破碎,每一个字都透着边境告急的紧迫。
章穆出列时,袍袖带起一阵微风,熏过香料的朝服散发出庙宇般的沉肃气息。他躬身行礼,姿态恭敬得无可挑剔:“陛下,蓝夷所求不过通商之利,若允其在泉州设馆贸易,再赔补些许兵费,战事自会平息。边境百姓也能少受些战火之苦。”
几位守旧派老臣纷纷颔首附和,腰间的玉带扣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章相所言极是,穷兵黩武非治国之道,通商求和方为长久之计。”
王大人突然从文官队列中踏出一步,乌纱帽的阴影遮住了半张脸,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章相此言差矣。不知章相可知,蓝夷舰队此刻已抵何处?”
殿中瞬间静了下来。章穆捋须的手停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依旧镇定地回道:“王大人若有确切军情,不妨明示于陛下和诸位同僚。”
“昨夜子时,七艘蓝夷炮舰已抵达温州外海,炮口直指温州城!”王大人从袖中抽出一份兵部急报,高高举起,“而章相三日前呈给陛下的奏本却说,夷人愿退兵百里,静待和谈。章相,这前后矛盾,不知该如何解释?”
景和帝猛地直起身,龙案上的茶盏被震得微微晃动,茶汤溅出些许在明黄的桌布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王大人步步紧逼,手中的证据如雪片般逐一掷向御阶:“臣这里有章穆私通蓝夷的亲笔信函,约定烟石贸易利润三七分账,蓝夷得七成,章穆暗吞三成!还有魏庸的供词,他亲口承认,每年收受章穆纹银十万两,包庇烟石走私!更有李参将的血书,指证章穆指使他伪造姚则远通敌的书信,篡改明州水师的战报,将蓝夷突袭渔村的罪责,尽数推到姚则远头上!”
章穆脸色煞白,却仍强作镇定,抓起一份伪造的“通敌书信”嘶声冷笑:“这都是伪造之物!字迹摹得再像,蓝夷的火漆岂是常人能仿制的?王大人,你莫要血口喷人!”
“正因为这火漆非常人能得,才更能证明你的罪证!”王大人劈手夺过那封书信,转身对着殿门举起,“诸公请看!这信纸是工部特供的云纹笺,遇光会浮现青蛛网纹,此乃去年万寿节陛下御赐给章穆之物,全朝唯他一人可用!章相,你敢说这信纸不是你的?”
日光透过大殿的高窗,照在信纸上,果然浮现出细密的青蛛网纹。章穆猛地后退一步,官靴不小心踩住了自己曳地的袍角,险些摔倒,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景和帝俯身拾起魏庸的供词,纸页边缘还沾着牢饭的油渍和干涸的泪痕。他逐字逐句地看着,手指在“章穆指使”四字上重重按了按,突然抬头盯住章穆,语气冰冷如铁:“朕记得,当年是你力荐魏庸任明州知府,说他‘清廉如水,办事干练’。如今看来,你举荐的好官,倒是与你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陛下明鉴!此乃魏庸怀恨在心,故意栽赃陷害!臣冤枉啊!”章穆喉结滚动,目光慌乱地扫过殿中武将行列,试图寻找一丝支援。人群中,一位曾受过他恩惠的参将下意识地按住了剑柄,却在景和帝凌厉的目光下,又缓缓松开。
王大人突然跪地叩首,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陛下!臣恳请传召蓝夷使馆的译官!章穆与夷人往来的书信,皆经译官之手誊写,译官可为证!若有半句虚言,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景和帝的指节在龙案上重重叩击,一下,两下,三下……每一声都像敲在众人心头。他突然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