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释重负。
她对他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那笑容很淡,近乎虚无,却奇异地冲淡了周遭凝滞的空气。
容墨心头那阵因她手上伤痕而掀起的惊涛骇浪,尚未完全平息。
但此刻,看着她平静的眼神,听着她方才对程晏榕说的“新的归处”,一种陌生的、温热的、带着隐秘满足感的情绪,悄然填补了愤怒与心疼留下的空隙。
他没有问她手上的伤,也没有追问她与程晏榕的过往。
他只是看着她,片刻后,低声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定:
“这里,不适合再待下去。”
林安溪睫毛颤了颤,没有立刻回答。
她环视了一下这个简陋的院落,目光扫过那池氤氲的温泉水,扫过她身上粗糙的衣物,最后,落回自己通红的手上。
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容墨不再多言,脱下自己身上的深灰色羊绒大衣。
动作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上前一步,将犹带体温的大衣披在她单薄的肩头,拢紧。
宽大的衣摆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衬得她愈发纤细脆弱。
大衣上清冷的雪松气息,瞬间驱散了周遭的硫磺水汽,也驱散了她身上那层刻意营造的“落魄”与寒意。
林安溪没有拒绝。
她拢了拢衣襟,指尖触及柔软昂贵的面料,低垂的眼睫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
“走吧。”容墨侧身,为她让开路,姿态是一种无声的守护与引领。
林安溪迈开脚步,走向院外。
步伐不再虚浮,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稳。
容墨紧随其后,始终保持半步的距离。
他的目光落在她挺直的背影上,落在那件属于他的大衣上,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悄然沉淀,又有什么东西,破土而生。
夜色依旧浓稠,温泉区的灯火在身后渐次模糊。
前路未知,但至少此刻,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而他,不打算再让她离开。
暗红色跑车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夜色笼罩的山路上疾驰。
车内,程晏榕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指死死攥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
窗外的景物飞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流动的暗影,却无法将他脑海中那一幕幕清晰的画面冲刷掉。
林安溪。
那个名字,那张脸,那双眼睛。
最后对峙时,她看着他,眼神冰冷,像淬了毒的冰棱,里面没有爱慕,没有痴缠,甚至没有怨恨,只有纯粹的疏离和毫不掩饰的讥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