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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林砚怀里微微鼓起的位置——那里藏着山河印。

    “别拿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糊弄人。”刘百户转身,走到棚口又停住,“对了,大帅让你去议事帐一趟。王参将从南边回来了,带了坏消息。”

    等人走了,铁匠棚里一片死寂。

    老赵默默收拾工具。一个年轻学徒小声说:“先生,刘百户他们……一直这样。当初王参将提议用火药做震天雷,他们也反对,说那是奇技淫巧。”

    林砚没说话。他走到水缸边,舀起一瓢冷水浇在脸上。

    水很凉,刺激得他打了个寒颤。水珠顺着下巴滴落,他在摇晃的水面倒影里看见自己的眼睛——那里面有一种熟悉的焦虑,和他前世在实验室里盯着失败数据时的眼神一模一样。只是现在,失败的代价不是论文被拒,而是人命。

    他摸了摸怀里的山河印。

    玉石温润,隐隐有脉动传来。上次它发热,指引他找到了文天祥的密室。那些资料里有一页被反复摩挲过,边缘起毛,上面是文天祥的字迹:“欲改兵械,先改人心。铁石虽硬,硬不过积习。”

    原来那位丞相早就明白。

    林砚擦干脸,朝议事帐走去。夜色已经漫上山岭,义军营地点起零星火把,像大地伤口上渗出的血珠。远处传来操练的呼喝声,兵器碰撞声,还有压抑的咳嗽——伤兵营的方向。

    他忽然想起资料里的一段记载:景炎二年冬,文天祥在广东获一批精铁,欲铸新刀,但军中匠人皆按旧法,屡铸不成。最后是丞相亲自守在炉边三日,与匠人同食同宿,方得刀五十柄。后来那五十人持此刀突围,生还者仅七人。

    历史没有记载那四十三人死时,手里的刀是否卷刃。

    林砚掀开议事帐的毡帘。里面烟雾缭绕,七八个将领围着一张粗糙的地图。主位上的大帅抬起头,眼眶深陷——这位四十多岁的汉子,三个月前头发还是黑的。

    “林先生来了。”大帅招手,“坐。王参将,你再说一遍。”

    王参将是个精瘦的汉子,甲胄上沾着泥泞和暗红色的污渍。他哑着嗓子说:“南边的路子断了。咱们联系的那个私矿,被元狗查了,矿主全家吊在城门口。答应给咱们的那批熟铁……没了。”

    帐中一片死寂。

    林砚感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那些目光里有期待,有怀疑,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一种知道希望渺茫却不得不抓住每一根稻草的疲惫。

    “林先生,”大帅缓缓开口,“你之前说,如果有好铁,就能造出更好的刀?”

    “是。”林砚说,“但现在……”

    “没有但是。”大帅打断他,手指敲在地图上,“我们没有时间了。元军主力最迟下个月就会到。到时候,弟兄们要用血肉去撞铁甲。”他盯着林砚,眼神像两把锥子,“你那些法子,用我们现在有的东西,到底能做出什么?哪怕只能让刀锋利一点,让箭头多扎进去一寸——你说实话。”

    林砚张开嘴。

    他想起现代冶金教科书上的曲线图,想起实验室里的电炉,想起标准化生产线上流淌的钢水。然后他想起这个铁匠棚里歪斜的风箱,想起老赵生满老茧的手,想起那些年轻人看着废刀时失望的眼神。

    “我可以改良淬火液配方。”他听见自己说,“用尿和油脂混合,控制冷却速度,能让刀更韧。我还可以改箭镞的形状,虽然还是熟铁,但加强脊线,增加穿透力。还有……”他顿了顿,“我可以教大家用竹筒做火药包,虽然威力不大,但至少能吓唬战马。”

    帐中有人嗤笑一声。是刘百户。

    “尿淬火?竹筒炮?”他摇头,“大帅,这要是传出去,别的义军会笑掉大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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