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札在怀里坠着。他靠着一根粗竹喘息,水珠从发梢滴落,混着冷汗。

    突然,左侧竹丛晃动。

    一个元兵竟绕了过来,弯刀出鞘,脸上带着猫捉老鼠的狞笑。距离太近,无处可躲。

    林砚猛地蹲身,抓起一把湿泥掷向对方眼睛,同时向旁翻滚。弯刀劈空,砍进他刚才倚靠的竹子。元兵抹脸怒骂,拔刀再砍。

    生死一瞬,林砚看到了对方脚下的东西——一片厚厚的、半腐烂的竹叶层,下面隐约是陡坡边缘。他假意向后跌倒,元兵抢步上前,脚下一空。

    惊叫。重物滚落声。竹枝断裂的噼啪声。

    林砚爬到坡边看:元兵摔下三四米深的乱石沟,不动了。

    没有庆幸,只有冰冷的后怕。他颤抖着爬起来,继续向西。远处传来追兵互相呼叫的声音,但似乎分散了。

    黄昏降临前,他找到了那个湖。不大,但芦苇丛生。他涉水走进芦苇荡深处,只留口鼻在外,像受伤的动物躲回巢穴。

    夜风渐起,吹过湖面,也吹过远处仍在燃烧的村庄。火光映在水里,支离破碎。

    林砚蜷缩在芦苇根部的泥泞中,感受着体温一点点流失。怀里的手札贴着心口,羊皮被水泡软了。他想起实验室的灯火,想起那些安静躺在玻璃柜里的文物,想起自己曾以为历史只是纸上的墨迹。

    现在,历史是血的味道,是火的温度,是追兵的呼喝和濒死的惨叫。

    第一课,关于这个时代的残酷,关于生存的代价,以最血腥的方式教给了他。

    他咬紧牙关,不让牙齿打颤的声音传出芦苇荡。眼睛盯着对岸晃动的火把光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活下去。

    然后,弄明白这卷手札为什么带他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