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敲击着断刀柄,“太过行险。义军弟兄,多是庄稼汉、铁匠、走投无路的百姓,跟着我们,是相信我们能打出一片青天白日。让他们化整为零,钻山沟、打冷枪,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散了?怕了?”

    心理的防线,比军事的防线更难突破。林砚感到一种无形的壁垒,厚重如城墙,横亘在他的现代思维与这个时代的认知之间。山河印在胸口微微发烫,昨夜它预警了具体的危机,此刻却无法帮他融化这理念的坚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无力感,知道此刻不能退。“主帅,诸位将军,”他声音不高,却清晰,“正因为弟兄们是百姓,才更熟悉山林,更懂得如何像山民一样生存、战斗。这不是散,是如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也不是怕,是让元军的铁拳,每一次都砸在空气里,直到他们筋疲力尽,露出破绽。”

    他指向地图上一点:“请给我一队人马,不多,五十人即可。就在青石岭一带,按此方略试行十日。若不能切断元军至少两次补给,或折损超过五人,林砚甘受军法!”

    帐内一片哗然。赵莽冷笑:“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周先生也微微摇头,觉得这年轻人太过激进。

    陈镇岳的目光锐利起来,重新审视着林砚。那眼神里有权衡,有试探,也有一丝被绝境逼出的、微弱的松动。良久,他缓缓道:“军中无戏言。”

    “愿立军令状!”林砚挺直脊背。

    “好。”陈镇岳一掌拍在案上,“就予你五十人,十日为限。但你要的人,须得自愿。赵莽,从你麾下点选,不得强迫。”

    赵莽重重哼了一声,抱拳领命,看向林砚的眼神,已如看一个将死之人。

    林砚走出军帐时,夜风正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仰望星空,银河黯淡,远山轮廓如蛰伏的巨兽。手中的图卷边缘,已被汗水浸得微皱。他知道,真正的阻力,此刻才刚刚开始。那五十颗疑虑的心,莽莽山林中未知的险阻,还有元军绝非愚钝的反应,都将是他必须面对的铁壁。

    山河印贴在心口,温热持续传来,不再预警,却像一种无声的陪伴。他握紧图卷,走向自己那顶简陋的小帐。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尽管脚步沉重,踏在满是荆棘的土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