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我来上课。”我说,“您不是说,迟到要罚站吗?我不敢迟。”
她身体一震。
教室里的幻影开始淡。那些逃跑的学生停下脚步,一个个转身,对着讲台鞠躬。最小的那个还摘了帽子。
钟声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
整座虚影摇晃,砖瓦化雾,桌椅消散。最后只剩下她站的讲台,和那块写着血字的黑板。
她低头看手。
掌心空了。绳结没了。
但她笑了。
不是解脱,是释然。
“我不是……非得挂着不可了。”她说,“我可以……不等了。”
我收起唢呐。
手腕上的红痕还在,但绳结不再发烫。它静静躺在地上,像一段普通的麻线。
可我知道不一样了。
刚才那一场执念回溯,不是崩溃,是清理。她把压了百年的痛一口气吐出来,不再靠编织来麻痹自己。强迫症没再犯。她没急着打新结。
这说明,她好了。
我走过去,弯腰捡起那截断绳。
“以后还编吗?”
“编。”她看着我,“但不是为了堵心里的洞。是为了有用。”
我点头。
刚想说话,她忽然抬手,按住自己后脑。
“有东西……要出来。”
她脸色一白,手指插进发根,猛地一扯。
三尺青丝脱离头顶,飘在空中。她十指翻动,像织布一样开始打结。动作很稳,每一扣都嵌进一段阴文,发丝表面浮出暗红色纹路。
这不是修复旧绳。
是造新路。
发丝越拉越长,盘旋扭曲,形成一条悬空的桥状结构。起点在她手中,终点指向殡仪馆深处——走廊尽头那扇从未打开过的铁门。
鬼路成型时,整栋建筑震了一下。
停尸房的铁柜自动滑开一条缝,冷气涌出。墙角积水升起一缕白雾,顺着鬼路下方流过,像在认主。
我上前一步,伸手碰那发丝之桥。
掌心发热。
不是阴寒,也不是灼烫。是一种……活的感觉。像摸到还在跳的脉搏。
“你能走通这条路。”她说,“只要你想。”
我看她。
“你呢?”
“我在这儿。”她说,“等你回来。”
我没有立刻动。
胸口还是胀,嗓子仍有铁锈味。上一章吸收的五条怨气还没排,它卡在心口,沉得难受。但现在不能管这个。
她刚放下百年执念,我不能让她看见我撑不住的样子。
我握紧唢呐。
它比之前更沉,音孔边缘多了细纹,像是被什么力量撑裂过。
“这路通哪儿?”
“通我死的地方。”她说,“民国殡仪馆旧址。那里有东西留着,等你去看。”
我嗯了一声。
没问是什么。
有些事,走到才看得清。
她站到一边,长发少了三尺,显得单薄。但她站得直。不像以前总低着头看绳子。
“老师。”我最后叫她一次。
她抬头。
“谢谢您教我。”
她没说话。
只是嘴角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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