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整齐划一、带着特有腔调的口号:

    “祝贺沈凛同志与秦笙同志结为革命夫妻!”

    “互敬互爱,共同进步!”

    “早生贵子,建设祖国!”

    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笙猛地睁开眼。

    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首先撞入眼帘的,是斑驳的土黄色墙面。墙皮剥落了好几块,露出里面黑黄色的泥草。但正中央,贴着一张巨大的、红得触目惊心的双喜字,剪纸粗糙,边缘毛毛刺刺。

    她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身上盖着粗布红被,手里死死攥着个东西。低头一看,一本红色塑料封皮的小书,封面上烫金字体:《毛主席语录》。旁边还有个小小的红像章。

    脑子里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搅拌机,前世最后的画面——雪,血,冰冷的判决——与眼前这荒诞、陌生、喧嚣的场景疯狂对撞、撕裂、重组。

    头痛欲裂,恶心得想吐。

    这不是阴曹地府。阴曹地府没这么吵,也没这么……土。

    “笙笙!还傻躺着干啥呢!”门帘被一把掀开,一个穿着藏蓝色列宁装、梳着齐耳短发、脸颊红扑扑的圆脸中年妇女探进头,嗓门亮得能盖过外面的锣鼓,“快起来快起来!新娘子哪能猫在屋里!沈工在外头等着跟你敬酒呢!大家都等着看新娘子!”

    妇女不由分说地进来,一把将她从炕上拉起来,手脚麻利地帮她扯平身上那件硬邦邦、不太合身的红布袄,又拿过炕头一块半旧的红色方巾,想往她头上盖。

    秦笙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动作快得让妇女一愣。

    “哎哟,这丫头,还害羞呢!”妇女只当她是新媳妇腼腆,笑着把方巾塞她手里,“自己拿着!快出去,可不能失了礼数!”

    秦笙被她半推半架着出了房门。

    瞬间,更大的声浪和混杂的气味将她淹没。

    不大的院子里挤满了人,黑压压一片。几乎所有人都穿着灰、蓝、绿、黑几种颜色,样式统一,洗得发白。男人多戴着帽子,女人梳着辫子或短发。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朴素的、热烈的笑容,好奇、打量、善意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院子中央摆着几张借来的八仙桌,拼在一起,上面堆着瓜子、花生、水果硬糖,还有几个印着红双喜的暖水瓶和一堆搪瓷缸子。几个小伙子正卖力地敲锣打鼓吹唢呐,脸涨得通红。

    正屋门楣上拉着一条白纸黑字的横幅:“红卫钢厂技术标兵沈凛同志与纺织厂女工秦笙同志革命友谊结成夫妻庆祝大会”。

    红卫钢厂?沈凛?秦笙?

    她的目光,越过攒动的人头和蒸腾的热气,落在了院子正中、被几个同样穿着工装的男人围着的那个身影上。

    他穿着半新的藏蓝色中山装,身姿笔挺如松,在这个普遍营养不良的年代,显得格外高大挺拔。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鼻梁很高,薄唇习惯性地微微抿着,似乎对周遭的喧闹有些不适应。

    似乎察觉到这过于直接的注视,他转过头来。

    目光隔空撞上的那一刹那——

    秦笙觉得全身的血液,轰的一声全部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连指尖都失去了知觉。

    剑眉,星目,深刻立体的五官,紧抿时显得格外冷硬的唇线。

    那张脸……

    那张在她死前最后一刻,映着惊怒(或许是错觉)与绝对冰冷的脸!

    顾凛!

    不……

    横幅上写着……沈凛。

    沈凛。顾凛。

    不同的名字。

    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脸!

    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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