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了一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意表现的疏离,“不过以后,我的工作上的事,还是不用跟沈工你多说了,免得……影响不好。”
沈凛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看了秦笙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刻板:“嗯。注意影响是对的。个人精力,还是要多放在提高思想觉悟和生产技术上。”
说完,他端着另一碗面条,转身进了屋。
秦笙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手里捧着的搪瓷碗传来温暖的触感,蛋花的香气飘入鼻端。
她却只觉得那温暖异常刺手,那香气令人反胃。
“注意影响”。
他以为她在避嫌,在划清工作与生活的界限。
殊不知,她划清的,是前世与今生,是顾凛与沈凛,是绝望的爱与冰冷的恨,是早已死去的过去与必须孤独前行的未来。
胃里的翻搅更明显了。
她快步走到公共水房的角落,对着水泥砌成的肮脏水槽,干呕了几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酸水灼烧着喉咙,和眼眶里难以抑制的、生理性的湿润。
她用力眨了眨眼,将那股湿意逼了回去。
然后,她直起身,看着水槽上方模糊不清的小镜子中,自己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试探结束了。
结果清晰无误。
从今往后,面前只有一条路。
带着腹中这个意外的、或许也是注定的小生命,利用一切能利用的,包括这个名叫沈凛的男人和他所代表的社会关系与资源,在这1972年的凛冬里,活下去,积蓄力量,等待时机。
直到有一天,她能真正挣脱这一切,带着属于她自己的力量和未来,远走高飞。
至于沈凛……
她端起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面条,走回那间挂着蓝布帘子的屋子。
他只是一块垫脚石。或许,还是未来某一天,需要被狠狠踢开的绊脚石。
但此刻,她需要这碗面条的热量。
需要他作为“丈夫”和“父亲”(未来)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暂时的庇护与供给。
秦笙在帘子这边坐下,拿起筷子,一口一口,沉默而坚定地,吃完了那碗面条。
如同吞咽下所有的不甘、恨意、孤绝,和必须前行的决心。
帘子那边,传来沈凛翻阅图纸的、规律的沙沙声。
两个世界,依旧被一道布帘隔开。
但有些东西,在今夜,已经悄然改变,并且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