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有“陈郡谢氏”的古篆,有“陇西李氏”的云纹,皆是京中有名的世家大族。显然,这些消息灵通的贵人早就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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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街,积玉楼二层。
轩窗半开,一道玄色身影静立窗前。雪光映亮他半边侧脸,鼻梁挺直,薄唇紧抿,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削。他手中无意识捻动着一枚紫檀算珠,珠子已被摩挲得油润生光,边缘刻字模糊,只依稀辨得“长”字起笔。
窗外喧嚣仿佛与他无关。他目光沉沉落在明珠阁的匾额上,又缓缓移向三楼那排垂着竹帘的露台。
帘后有个人影。
隔着一条街,雪光晃眼,其实看不真切。但那坐姿,那侧影的轮廓——
“相爷。”
身后传来低唤。亲随沈青躬身呈上一卷画轴:“查清了。明珠阁主人姓云,单名殊,陵州人士。五年前丧夫,携遗腹子经营珠业起家,先在陵州,后扩至江南,今春入京。这是暗访来的画像,出自江南名手顾恺之的后人,应当不差。”
沈阙没接。
他指尖的算珠转得更快,珠子与指腹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窗外,又有两顶华轿在明珠阁门前停下,下来的是两位宫装嬷嬷,看打扮至少是妃嫔身边得脸的人。
“她不见客?”沈阙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云娘子深居简出,寻常客人由孙掌柜接待。只接千两以上的单子,且需预约。”沈青顿了顿,“但赵尚书是特例——上月太后寿礼,云娘子献的那匣东珠共十八颗,颗颗龙眼大小,浑圆莹润,光泽一致,解了内务府之急。赵尚书今日,怕是来谢的。”
“东珠。”沈阙重复这个词,唇角勾起极淡的弧度,像笑,又像嘲,“十八颗一般大小的东珠,便是宫里存货也未必凑得齐。她从何处得来?”
“南洋。”沈青答,“据查,云娘子与南洋几大珠场都有联系,甚至有两条自己的采珠船。今年六月,她的船队在吕宋岛附近海域捞到一只百年砗磲,从中取出一颗鸡蛋大小的金珠,已献给了南洋某位国王。”
“百年砗磲……”沈阙终于转身,玄色大氅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
他伸手,接过画轴。
卷轴用的是上等宣纸,轴头是紫檀。缓缓展开,雪光透过窗纸,映亮纸上女子的侧颜。
她梳着简洁的妇人髻,鬓边只簪一支白玉兰簪,再无多余饰物。身着素锦裁成的交领长袄,领口袖边绣着极细的缠枝暗纹,低调却精致。她正垂眸验看掌心一枚明珠,左手托珠,右手执一柄寸许长的放大镜,神情专注。
画师技艺精湛,连她微蹙的眉尖、抿紧的唇线都勾勒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见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浅影,以及执镜的手指——食指指腹有一道极淡的旧疤,形如月牙。
沈阙的呼吸停了。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窗外喧嚣远去,风声止息,连炭盆里火星爆裂的噼啪声都消失了。他眼中只剩这张脸,这个他以为此生再不会见到的人。
五年。
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每个深夜他都在悔恨中辗转。碧波湖那具浮尸的模样无数次侵入梦境,她泡得肿胀的手紧握着半块玉佩——他送她的定情信物。他以为她死了,带着对他的恨,带着未出世的孩子,沉在了湖底最深处。
可现在,她活着。
不仅活着,还换了个身份,在上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开了一间比他丞相府正厅还宽阔的商行。门前车马喧阗,往来皆权贵,连户部尚书都要亲临致谢。
“啪嗒。”
一声轻响。
紫檀算珠从他指间滚落,砸在青砖地上,弹跳两下,滚入炭盆边缘。火星溅起,落在珠子表面,烫出一缕极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