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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阳光并没有给这座死囚营带来哪怕一丝暖意。

    相反,那种湿冷的寒气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顺着昨夜还没干透的衣领往身体里钻。地上的雪已经被人踩成了黑色的泥浆,混杂着不知道是谁吐的浓痰和早已凝固的血块,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江鼎是被一阵刺耳的铜锣声吵醒的。

    他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惊慌失措地跳起来,而是先缓缓地伸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昨晚抢来的那个靠近火堆的位置确实不错,虽然那个所谓的火堆在后半夜就熄灭了,只剩下几块还在冒烟的黑炭,但比起那些在寒风里冻得瑟瑟发抖、甚至直接冻死在梦里的倒霉鬼,他这一觉睡得简直称得上奢侈。

    “醒了?”

    瞎子老头正蹲在一旁,用一把不知道从哪捡来的雪擦拭着那把断刀。他的独眼熬得通红,显然是一夜没睡。在死囚营里,刚杀了人立了威,要是敢睡死过去,第二天早上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都两说。

    江鼎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看了一眼脚边那具已经冻得硬邦邦的无头尸体——那是刀疤刘。尸体上的那件破棉袄早就被人扒走了,只剩下一条烂裤衩,在这个冰天雪地的早晨显得格外滑稽。

    “那帮孙子动作倒是快。”江鼎嘲讽地笑了笑,指了指光溜溜的尸体,“连条底裤都差点没给他剩下。”

    “昨晚你睡着的时候,至少有三拨人想过来摸营。”瞎子把断刀插回腰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早饭吃什么,“都被哑巴给瞪回去了。还有两个不长眼的想动刀子,让我卸了胳膊,扔到粪坑里去了。”

    江鼎转过头。

    那个如铁塔般的哑巴正盘腿坐在他身后,怀里抱着那个装满战利品的大包裹,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死死地盯着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他的脸上挂着一层白霜,显然也是一夜未眠。

    “辛苦了。”

    江鼎站起身,拍了拍哑巴的肩膀。哑巴身子一颤,转过头来看他,眼神里的戒备瞬间消散,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然后指了指怀里的包裹,喉咙里发出“啊啊”的两声,意思是一个东西都没少。

    “都起来!都给老子滚起来!”

    昨天那个手持皮鞭的督战官又来了。这一次,他身后跟着四个身穿铁甲、腰挎长刀的正规军卒。

    督战官走进围栏,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了江鼎脚边的那具无头尸体上。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的死囚都下意识地往后退,空出了一大片空地,把江鼎三人孤零零地亮了出来。不少人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情——在军营里私斗杀人,这可是死罪,尤其是杀的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营霸”,督战官为了杀鸡儆猴,绝对不会轻饶。

    “谁干的?”

    督战官走上前,用皮鞭拨弄了一下刀疤刘那颗滚落在泥浆里的脑袋,脸上的横肉跳动了两下。

    瞎子握紧了刀柄,刚要上前一步,却被江鼎不动声色地挡在了身后。

    “报告大人,是我。”

    江鼎向前迈了一步,既没有跪下求饶,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恐惧。他甚至还伸手掸了掸袖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那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军官,而是来跟他谈生意的掌柜。

    “你?”

    督战官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瘦弱的书生,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就凭你这副小身板,能杀了刀疤刘?这货虽然是个废物,但好歹也有一把子力气。”

    “杀猪的力气再大,也是用来杀猪的。”江鼎微微一笑,语气温和,“在战场上,比的不是谁力气大,是比谁脑子好使。这人昨晚想要抢夺大人的战利品,小的为了维护军纪,不得已才动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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