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才笑着迎上去。

    “妈妈今日气色真好,这灶火旺得,闻着就香。”

    刘婆子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手上不停:“哟,玉娥姑娘,什么风把你吹到这了?”

    唐玉凑近半步,声音压低,带着亲昵的抱怨:

    “妈妈快别打趣我了。还不是昨儿夜里……二爷忙到三更,脾气躁得跟什么似的,我这跑前跑后,到现在腿肚子还转筋呢。”

    她说着,下意识揉了揉腰。

    刘婆子是人精,立刻懂了,心想,这老姑娘竟承宠了?

    还是说拿侍奉二爷来拿捏她呢?

    木头疙瘩长心眼子了?

    她脸上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伺候主子是本分,姑娘且忍着吧。”

    唐玉不接话,只苦着脸道:

    “妈妈,我是真饿得心慌,眼前发黑。

    不敢求别的,就求您老人家疼我,匀两个鸡蛋给我垫垫,我念您的好!”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几个大钱,悄悄塞过去,

    “也不能让妈妈白忙活。”

    刘婆子掂了掂钱,又瞅了唐玉那确实有些苍白的脸,想到她毕竟是在二爷屋里的人,保不齐哪天就得势。

    这才慢悠悠转身,从篮子里摸出两个蛋塞给她,嘴上却还要占上风:

    “也就是你!换个人,你看我搭理不?快走吧,别在这碍事!”

    “谢谢妈妈!您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

    唐玉攥紧鸡蛋,心满意足地溜了。

    刘婆子早些年与瑞姑交好,对玉娥也多有照拂。

    瑞姑死后,她看玉娥独一个儿,年纪又大又无宠,待她越发轻慢。

    不过于唐玉而言,这些事都无足挂齿。

    唐玉拿着两个鸡蛋,溜到厨房外廊下。

    眼瞅着角落里那个闲置的小风炉,四下无人,便麻利地生起火,架上个小铜锅。

    水咕嘟咕嘟地滚了,她将两枚蛋轻轻滑入水中,盯着它们在其中沉浮,心也跟着晃晃悠悠。

    待火候恰到好处,她捞起鸡蛋,浸入一旁的冷水盆里。

    等鸡蛋冷却的功夫,她去摸了个小瓷碟,倒上几滴偷藏的头抽酱油。

    鸡蛋冷好后,她取出一枚。

    看着那圆滑的蛋壳,唐玉微微怔愣。

    最终,她用指尖蘸了点墙角瓦罐里的红曲米汁。

    在那光滑的棕褐色蛋壳顶端,轻轻点下了一个殷红的小点。

    那红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醒目,像一颗朱砂痣,又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靠着廊柱坐下,小心地敲碎蛋壳,剥出光溜溜、颤巍巍的鸡蛋。

    蛋白如凝脂,滑嫩弹牙。

    咬一口,内里的蛋黄粉糯糯的,带着天然的香甜。

    咬了的口子蘸上酱油,那咸鲜味一激,蛋黄的味道竟真被衬得丰腴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赛过了记忆里的蟹黄。

    她吃得极慢,极仔细,仿佛每一口都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品味。

    一个蛋吃完,她捧起另一个点了红点的,却没有立刻吃,只是静静地看着。

    初升的日光照在那一点殷红上,亮晶晶的。

    这两个鸡蛋,是她为自己备下的哑巴仪式。

    她成人了,成为女人,不再是那个小女孩了。

    点那个红点,是告别,也是开始。

    从此,玉娥不只是玉娥,唐玉也不只是唐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