嫄惊讶道:“先生,您不是说过要爱惜事物、敬他人劳作之功,不可随意损毁浪费。好端端的一辆马车,为何要劈了当柴烧呢?”

    中年人板着脸道:“若是换做寻常情况,我当然不该让你这么做。可我是乘此车驾而来,不想再乘此车驾而去。此车驾今日两番践踏青苗,就连拉车的駮马都有这般下场,还要将它留着给谁看啊?就以此车之木烤此兽之肉,警告他人莫要效仿你今日之行。

    而你今日之行,当受刖刑之罚。虽已认罪悔过、致歉赔偿,可以不砍你的脚,但也不能不罚!你平日都是以车代步,那么今天就用这辆车代替你的脚,以后你就自己走路吧。你若没力气一个人把马车给劈了,可以叫卫士们来帮忙,但自己也得动手。”

    宫嫄无奈只得从命,起身叫来卫士将那辆马车劈碎成一堆木料,她自己也用一把腰刀比划了几下,算是亲自动手了。然后卫士们将木料放在火堆旁,又往里火堆里加了几根柴,这才退去,而宫嫄留下来继续侍酒。

    中年人好像越喝越兴奋,与虎娃越说话越多,谈的就是虎娃所精通的国中各种礼法,说着说着,他突然扭头问道:“宫嫄,你可知‘礼’从何来?”

    宫嫄恭恭敬敬地答道:“是历代先君与国中贤人所制定,国君之权受神所赐,率万民守礼法以敬上天。”

    中年人又追问道:“历代先君定立礼法,所据又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就不太好答了,宫嫄很乖巧地说道:“正想聆听先生教诲。”

    中年人一边喝酒一边答道:“你只知国中有礼法,却不知定礼法以何据,更不清楚为何要有礼法?先人古时亦是蛮荒野民出身,开灵智、立教化、建城廓,置礼法而定国中之序,方有如今之人间气象。

    今之礼法与古之礼法亦有不同,有历代增删修补,为治世之用,亦教人自处与相处。你虽知礼法,却自认为若能逃脱罪责便可不守,便是忘了礼法之根本。礼法并非只为你而立,也非只为你而破,如果定而不行,则国如虚设、君如虚悬。”

    看中年人说话,喝了酒开口有点滔滔不绝的意思,虎娃红着脸插话道:“先生,您说了半天,还没有说什么是礼法之据呢!”

    中年人又看着虎娃道:“礼法之据,便是万事万物之理,依众人所愿而定、以治世之效而定。世事流变,历代礼法亦不同,但所据皆以此。先有世上之理,后有国中礼法。若礼法不符于理,则当变,否则君与民皆危;若礼法害民,则当废,否则民变君废。”

    虎娃晃了晃脑袋道:“先生,我听着有点发晕。”

    不仅是虎娃发晕,旁边的人都晕了。在这个年代,巴原上尚无成体系的文字,假如只用语言去描述,很多事物细微的差别若想阐发清楚,对人们来说则是极其深奥复杂的思辨过程,必须要有极佳的悟性,并精思不辍。

    中年人方才所说的“礼”与“理”,在巴原各国所使用的语言中是同音,绝大部分世人就把它当成一种意思。在有些场合的语言运用上,语境可能会出现微妙的差别,但也很难解释清楚。中年人听虎娃这么说,继续开口时声音中便带上了神念,有着超越语言的复杂含义。

    他所说的“理”是指万事万物的因由、本质、事物发生的规律、过程以及结果,这是个抽象的概念。假如运用到世人世事中,那便是对真相的判断、诸事的因由。掌管国中诉讼刑罚的主官叫做理正,因为他便是负责这样讲理之人,也是执行国中礼法者。

    而他所说的“礼”,在当时的世人看来,可不仅仅是礼貌和礼数的概念,这只是人们交往的态度问题,而是社会生活中所遵循的一整套规则与制度,包括各种典章仪式,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敬神的祭礼,它是国中礼法的基础、也代表着礼法的威严。

    中年人说得兴奋了,放下穿着烤肉的树枝,伸左手不知从何处凌空摄来一块石头,右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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