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苍老的声音:

    “熊瞎子。”

    “黑烟儿。”

    ……

    千百个名字或含混或嘶哑或尖锐以千百个腔调念出,每叫响一个名字,道士手中箓书便鸣颤一声,最后,所有的名字与颤鸣汇成一句:

    “愿归坛下,听奉法旨。”

    …………

    是夜。

    难得风清雾淡,明月朗照。

    却有浓雾如涛自飞来山滚滚而下,逼近清波门。

    墙头顿见灵光闪耀,大队神兵神将现出形状,扬刀举刃,严阵以待。

    俄尔,雾气翻腾。

    走出三个身影,老的老,小的小,却是留守飞来山的老医官和春衣与泥鳅,他们举起手中之物。

    几枚做工粗糙也没甚灵光的木符。

    这是道士制作的入山符,本来是给孩子们入山采药所用,而今,又有了别样用途。

    既有此符,便意味着,那雾中影影幢幢的非是作祟的厉鬼,而是听遣的兵将。

    墙头神光隐去。

    城门打开。

    浓雾涌入。

    …………

    要去钱唐欢寻作乐,首推一河一坊。

    河是春坊河,人道日日胭脂水流香;街是杨柳街,都说是夜夜红烛映天明。但不同于春坊河畔独门独院代代相传,杨柳街则是围绕着晓月楼这一最大欢场由许多赌档、猖馆、戏楼、茶酒肆杂聚而成。

    狂饮烂赌,吃茶听曲,枕玉尝香,常有乐子可寻,所以总是昼夜欢声不绝。

    可今夜,任晚风穿檐过户寻遍楼舍也找不着半点儿昔日珠香玉笑、纸醉金迷,只让凄冷空寂的长街更添冷意。

    春衣抓紧胸口木符,把自己缩成了鹌鹑。

    万年公曾与十三家有约,山中厉鬼不得入城。虽时局有变,无尘说动了增福庙,但放任山上忍饥挨饿多年的厉鬼们涌进钱唐这花花世界,别说十三家不肯,解冤仇们也是不敢的。所以得有人持箓行法随行约束群厉,哪怕做个样子,如此慈幼院的老老少少就成了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作为孩子中的长姐,春衣第一个站了出来。

    可事到临头,望着冷森森黑漆漆的街市,却难免踟蹰。

    但最终,她还是绷紧了小脸,踏出了脚步。

    她疑心是自己落脚太重。

    空寂的街市上似泛起了回响。

    不。

    细细听。

    那哪里是回声?

    分明是在长街尽头有人用着咿咿呀呀的腔调唱着某个婉转的故事。

    她咬紧了嘴唇,定了定心神,还是踏出了第二步。

    脚步落得极轻,“回响”却极重。

    唰。

    街上忽的亮起一盏彩灯。

    紧接着,第二盏、第三盏、第四盏……转眼间,满目华彩。有风吹过,沿街屋檐下挂着许多琉璃坠子,叮当作响,映着灯照彩光流转光溢街巷。

    漂亮极了,漂亮得叫人心里发毛,漂亮得让春衣哆嗦着不敢踏出第三步。

    但异变却自个儿找着了她。

    啪。

    左边一间店面忽而打开,响起骰子翻滚,带着欢呼与喝骂阵阵。

    咚。

    右边店面再开,飘出饭香弥漫,酒气熏熏。

    就这么,间间店铺在前方次第“开业”,声响、气味儿样样俱全,甚至有影子在灯下晃动,却独独见不着人。

    春衣小脸煞白,-->>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