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全北城,保全『君子』所代表的秩序和大义。

    尽管这『大义』,如今看来,已是千疮百孔。

    其实陈群知道,之所以无法用『义』来驱动百姓,不是百姓的问题,而是这『义』已经『不合时宜』了……

    可要改动『义』,实在是太苦太难了,让『君子』实在是无法忍受。

    也包括陈群自己。

    如果他现在不是邺城守就好了……

    毕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可是他『不在其位』的时候,却渴望着『位』!

    时时刻刻,都不是谋『政』,而是在谋『位』!

    『呵呵……』陈群轻笑了两声,像是笑自己,也像是在笑其他什么人。

    现在他在其位了,欲谋其政,却发现自己能做的如此有限。

    他的『政』,就是在这艘注定要沉没的旧船上,不断地修补漏洞,拆东墙补西墙,明知有些木板早已腐朽不堪,却不敢更换,因为一旦动手,可能整艘船瞬间就散架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海水从四面八方渗进来,用尽智谋,也只是延缓那最终时刻的到来。

    他之前嘲讽荀彧,讥笑荀彧,自诩自己才能智慧是超过荀彧的,只不过是被荀彧抢先一步,否则尚书令那个位置应该是他的……

    但是现在么,陈群发现他做的事情,其实也和荀彧没差别多少,甚至未必比荀彧做得更好。

    回廊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旋即响起属吏惊慌的声音:『使君!!北城……北城箭楼被骠骑军石弹击中,坍塌了一角!李校尉……李校尉他请求增派民夫抢修!』

    陈群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些纷乱的,自我辩驳又与自我谴责的思绪强行压下。

    他转过头,又恢复了原本的平稳气场,波澜不惊。

    『知道了。』陈群对着署吏说道,『传令下去,按《守御令》第三章第七条处置。征调南城三坊民夫,由工曹掾史亲自督管,限三个时辰内修复。若有延误,按军法论处。』

    『可是……使君,南城民夫前日刚被征发过修缮瓮城,恐有怨言……』

    陈群的目光扫过那名属吏,属吏立刻噤声。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陈群淡淡道,『告诉他们,此乃守城所需,关乎邺城存亡,关乎他们自家性命。若有人敢违令……』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意味已然足够。

    属吏躬身退下。

    陈群重新坐回案前,手指拂过《邺城守御令》的竹简,触感冰凉。

    他知道,这道命令下去,无非是又一次的层层克扣,敷衍了事。工曹掾史会从中渔利,被强征的民夫会怨声载道,修复的质量恐怕也难尽如人意。

    但他还能怎么做?

    难道让世子带头去搬砖?

    或者是他这个君子去扛木头?

    长袍长衫还要不要了?

    他可以劝告旁人不要不舍得脱下长袍长衫,但是当他遇到可能自己要脱的时候……

    麻辣隔壁的,谁敢脱我衣袍,我就要他命!

    至少,陈群觉得,他是值得这一件长衫的……

    陈群仿佛又听到了年少时,自己朗声诵读的声音:『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为人谋划,是否竭尽忠心?

    陈群在心中默问自己。

    他为之谋划的,是曹丕,是曹氏政权,是这摇摇欲坠的旧秩序。

    他自问,已然竭尽所能,殚精竭虑。

    至于他为之谋划的这个『对象』本身-->>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