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好不容易忙碌一夜,打了一个盹,在次日清晨,荀彧还未前往另外一处防备阵地巡查,就听见营地一角爆发出一阵争吵声。
『凭什么让我们去修工事?我们是战兵!』一个粗犷的声音吼道。
『这是军令!』校尉的声音带着无奈,『再说,修工事也是备战……』
『备战?』那士兵嗤笑道,『真上阵的时候,便是我们打生打死!凭什么现在又要我们去挖土掘坑?!从去年打到今年,死的死伤的伤,连军饷都欠了三个月!之前在太谷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又要我们当土耗子不成?』
荀彧缓步走入营寨,争吵声戛然而止。
那些正卒战兵看到是他,虽然停止了争吵,但脸上依旧明显带着不服气的神色。
『令君……』校尉慌忙上前行礼。
荀彧摆摆手,目光扫过那些士兵。
荀彧没办法『身先士卒』,在大多数时候,他只能站在后方高喊『给我上』。
在之前,这些兵卒也未必会『服』荀彧,但是他们会敬畏大汉王律,曹氏军法,也渴望从荀彧或是其他什么上级那边得到晋升,得到权柄,但是现在么……
所谓大汉的威慑力,自然是大不如前。
『诸位辛苦。』荀彧缓缓开口,『我知道大家都很不容易,但是……』
『但是什么?』一个胆大的士兵打断他,『令君,你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我们要的是实实在在的粮饷!今天不容易,明天也不容易,谁他娘的容易过?』
『混帐!』校尉顿时就想要呵斥,却被荀彧拦住。
荀彧沉默片刻,突然对亲卫说:『去取我的私库银钱来,先补发将士兵饷……』
兵卒们拿到钱,别管能不能用,至少是态度和缓了很多,也愿意配合作战需求了。
似乎是问题解决了……
然而荀彧心中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
下午,在小平津巡视时,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
『令君,』荀氏军校低声说,『这样不是办法……您的私产也支撑不了多久……而且用您的私库银钱,万一有人说您收买军心……』
『我知道。』荀彧望着黄河对岸,苦笑说道,『可是除了这些,我们还能给将士们什么希望?』
希望。
这个词如今显得如此奢侈。
连年的征战,无数的伤亡,早已消磨掉了将士们的锐气。
现在就连真金白银的赏赐,也难以激起他们真正的斗志。
最让荀彧忧心的,还是军事情报的不确定性。
骠骑军可能进攻的路线太多了。
他们可能乘坐战舰顺流而下,直扑渡口;也可能从河东郡渡河,攻击侧翼;甚至可能从河内回旋,直击雒阳。
『我们的兵力……太分散了……』
荀彧喃喃自语。
这是大问题,可这问题解决不了。
为了防备所有可能的进攻路线,他不得不将有限的兵力分散布置在各个要地。
这就意味着,无论骠骑军主攻哪个方向,当地的守军都处于劣势。
如果要加强防备,那么就等于是要『重兵』把守,而一旦『重兵』,再想要撤退,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更可怕的是,这种不确定性正在消磨将士们的意志。每当夜幕降临,营寨中就会流传各种谣言,一些是真的,一些则是胡说八道……
荀彧尝试过整肃军纪,严惩造谣者,但收效甚微。
有时深夜巡营,他能看到士兵们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家乡,议论着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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