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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和尚的目光早就投到他身上,注视良久,看得肃文心神乱跳。
他正要答话,福庆在旁笑道,“方丈您不识得他了?他就是……我的二儿子肃文啊!”
老和尚却一收笑容,长叹一口气道,“名震京华,名动天下,阿弥陀佛,我还是我,他不是他。”
几句话充满禅机,说得福庆五体投地,忍不住施起礼来,肃文却是云端雾罩。
“十五、六岁的年纪,正是一年一变的时节,他的个子比我还高着一截。”福庆笑着解释道,“他大病一场,在炕上躺了半个月,方丈您却不在寺里,我连个商量的人也没有……”
那方丈却始终注视着肃文。
“敢问方丈,何为悟心?”肃文让他看得不舒服,心里更是不舒服,这时节,应与麻勒吉等人围着火炉吃着火锅,或是与惠娴对座炕上,看着惠娴忙活女工,皆是人生乐事,却让阿玛拉到这冰天雪地的寺庙中来,他心里隐隐有股邪火。
对了,为嘛肃安不来?
“悟心既是修心,打扫干净,其心自现。”老和尚却是又笑了。
“何为入定?”肃文紧追不舍。
“断除烦恼既可入定。”那老和尚又笑了。
“何为烦恼?……”
“老二!”福庆却嗔怪地打断了他,肃文第一次看到这个和善的旗人父亲有些生气,“在方丈跟前,不得无礼。”
那方丈却笑着打趣道,“悟心不想修心,入定却寻烦恼,唉,也是因缘注定,走吧。”
看他这样打着禅机,肃文也不甘“落后”,可是他上世受导师影响,虽对佛学有过钻研,也是一知半解,还在山门之外,现在虽是想破脑袋,也难寻觅也一两句富有机锋的话语。
“到哪?”看他转过身去,踽踽独行于雪中,肃文不禁看向福庆。
“去吧,”福庆已是适应肃文“忘了”一些事,“忘了”一些人,他把香烛塞进他的手中,“好好拜一拜。”
肃文暗自纳闷,但看着老和尚在雪中步履如飞,直朝后山而去,他也只好跟了上去,虽然他这一年打熬得身强骨壮,待走到一处枯草孤坟之前,也是累得直喘粗气。
那老方丈气息丝毫不乱,身如渊岳,稳似磐石,他用手慢慢抹去石碑上的积雪,肃文这才看清,墓碑上竟空无一字。
老和尚的动作极为缓慢,身形也很是迟重,待他慢慢转过身来,已半分没有嬉笑怒骂的从容,“逝者如斯,慎终追远,上香吧。”他双手合什,竟闭眼念起经来。
慎终追远?
肃文暗自好笑,难道那里面是自己久远的先祖,那为何阿玛福庆却不上来亲自祭拜?
况且他也从没有跟自己说这是什么人,老和尚也是守口如瓶,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阿玛福庆不上根本来,大哥肃安不来,指不定现在在哪听曲唱戏,左拥右抱呢,却偏偏让自己在此大雪中前来祭拜?
他看看老和尚,见老和尚丝毫没有反应,双眼紧闭,却有一种重压,无奈之下,他只得铺开香烛,祭拜下去。
雪沸沸扬扬,山风很大,火折子点了几次才点着,看着袅袅香烟在雪中缭绕,片片纸灰顷刻被雪打湿,化作冬泥,肃文心里说不出的肃杀,冷清。
“跪下。”见他虔诚地要拜,老和尚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肃文刚想发火,但老和尚的眼神却比这山风还要刺骨,他不由有些委顿,叹口气,山都上来了,还差这三个头吗?
待抚去膝上的积雪,他心里却觉着顶得厉害。
老和尚看看他,径自往山下走去。
待跟着老和尚深一脚、浅一脚从冰冷刺骨的山上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