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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分刚过,  大司马府中几株海棠正开着莹莹的花,从窗子望去,宛若春云,由萋萋吐绿的翠叶相托,  和风一过,  间或掉落几片,陈在绿茵上,委实可惜,也委实相衬。成去非起身在窗前伫立,心头忽就掠过一瞬的怅然,他背对着张子衡,只淡淡问:

    “你还有事要禀?”

    张子衡看不见主官的神情,便盯着他背影答话:“下官还有番不当讲的话,  大司马不喜拐弯抹角,  下官就直说了。江左世家林立,不仅广占山泽,四处开辟庄园别墅,  且无须缴纳租税,  我朝百姓不但要供养中枢,更要供养私人,  大司马可曾想过,将世家也纳至课税之中?”

    一旁赵器正为成去非撇去头泡的茶水,  准备再度注水,  听这新来的农事郎毫不避讳直言至此,  不由皱眉侧,恰见此人目光平视,多无敬畏之态,心下更是不悦。

    这人的事情,他是听步芳讲过一二的。那日刚进公府,就见步芳身后跟着一人,看上去面生,却也着了一身官服,他随意向步芳问了两句,方知这人品阶不大,却十分机敏,深谙宦情民意,台阁中禀一次事便让大公子记下了他,想必也有一方之才,但这人一双眼睛黑漆漆的亮,时而泄出几分道不清辨不明的神气,赵器第一回见便无甚好感,不知是否乃己之偏见,他人并无这样的观感。赵器不想也不便留于此间听话,思忖着后院还有两株香椿,前几日看模样似欲抽新,眼下风和日暄,大可采来和面作香椿小饼,焯水作香椿豆腐,大公子素爱清淡,如此甚佳……赵器既动了这样的心思,索性抬脚走人。

    成去非只看着院子里的花架,良久方开口:“这件事你太过想当然了。”

    张子衡眼波动了一动,在成去非转身的刹那,垂下目光声音终未见分毫窘迫:“是下官考虑不周。”说着自袖管取出一物,稍稍移步递了过去,“下官想请大司马看一样东西。”

    纸笺展开,不过一篇写庄园的山水小赋,成去非执于掌下,眉眼间始终不曾现一丝相,张子衡待他阅毕,补充道:“京畿近日正流传此赋,多云梓泽别馆可谓天下第一园。下官僭越,想着这些却不归采风的御史管,但坊间热议,还是拿来给大司马过目为好。”

    显然是誊抄的一份,却也标注了出处,成去非瞥了一眼那熟悉的人名,未置可否,赋中铺陈并不是虚言,他心底也明白无疑,终抬眼看了看张子衡,这半日里看似禀了两样不相干的事情,实则周全在一处,成去非也不点破,只道:

    “你有心,这件事我知道了,先下去看看你那主官可有事布置。”

    张子衡本也未设想大司马有任何答复,听他如此言语,知趣地应声而去。

    窗外晴光无限,弄影的帘波摇漾几许,成去非半面容颜也被春光映得生辉,手底文章摘艳薰香,他对此虽从无多少意兴,却还是又上下通读了一遍。

    农事郎张子衡在得了主官步芳的授意下外出公干,走下阶来,忍不住回仰望:公府规格平平,却依然可谓危楼高百尺,高处不胜寒,然而也正因如此,这府邸的主人,似乎一伸手便能上天摘下星辰,该是何等快意。

    如海的春光之下,眼前不过虚幻,他自身那一处仍旧不过穷巷白屋,寒门寒士,张子衡微微扯了扯嘴角,口中反复吟起友人所作“世胄居高位,英俊沉下僚”步步远去了。

    赵器正刚从成府折回,带来善作面食的庖厨,方下马便见那张子衡口中念念有词过去,听不清个所以然,遂提步进府,见着成去非,略将家中事回了几句,无外乎贺娘子如何二夫人如何桃符如何,言说间,一阵风入,吹得案几上物什掉落,赵器忙俯身拾掇,赫然见一篇文章上落着沈崧的名,再定睛一看,瞧出些眉目,起身疑道:

    “大公子表兄的字和以往看似不太一样了。”

    这时候恰逢婢子端食盘进来,因成去非每日公务缠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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