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时,科道言官们,对皇帝的深谋远虑、大公无私就只剩下佩服了。
金山陵园营造的时候,大明的财税还不是现在这样数千万银,那时候,皇帝要面对一个选择,是修金山陵园,还是把当年因为财用大亏不能妥善修缮的先帝皇陵,再修一下。
万历五年,金山陵园、英烈祠皇帝给了一百二十万银营造,每年还要投入数万银维护,而先帝皇陵,陛下象征性的给了十万银,就再没管过了。
这是深谋远虑、这是大公无私,这再次佐证了张居正总是在强调的,术不如道,术练的再好,也斗不过大道之行的人。
三月二日,朱翊钧前往了北土城,举行了春阅,次日,大明皇帝准备起驾前往松江府,去年的那场大病,没能阻拦皇帝继续如此两地奔波。
在临行前,朱翊钧特意召见了申时行、高启愚,叮嘱了一番离京后的诸多事项。
“申首辅,你要自己的性格改改,怎么可能面面俱到,人人都好呢?”朱翊钧又劝了劝申时行,端水可以,一直面面俱到,最后委屈的是自己,很容易搞得里外不是人。
申时行帮助太子遮掩了下,皇帝重病,他立刻就成了谋害圣驾的奸臣,皇帝真的走了,申时行怕是要被京营一起送走。
“臣谨遵圣诫。”申时行再拜,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但每次都下意识的希望面面俱到。
“说了你也不改,算了,不说了。”朱翊钧摆了摆手,申时行这不是毛病,他是因为有能力,才会想把一切兜住。
“少宗伯,你看着点太子,他有什么错处,你就直接告诉他,朕叮嘱过他了,要好好听二位先生的话,如果他不听,你就告诉朕,朕来盯着他改正。”朱翊钧看向了高启愚。
高启愚再拜,诚恳的说道:“臣遵旨。”
他是独臣,陛下要是真的大病去了,他不跟着去,朝中也没有他的地位。
“陛下,臣有奏疏。”高启愚见陛下说完了正事,拿出了一本奏疏,交给了张宏,转呈陛下。
朱翊钧一看抬头,就是眉头一皱,看完了奏疏,眉头舒展开来,而后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阳光灿烂。
“少宗伯,你一会儿回去了,提两条鱼,去张先生府上,张先生若是收了,一切好说,张先生若是不收,那就算了。”朱翊钧看着高启愚,给了他个提示。
“啊?”高启愚一脸疑惑,随后他明白了陛下的意思,张居正收了,那就是认他这个弟子,他说不定能更进一步,但先生不收,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高启愚写的这本奏疏《忠义先行军魂之要疏》,奏疏涉及戎政,让皇帝不喜,但里面的内容,让皇帝起了爱才之心。
因为高启愚详细的观察了大明军魂形成的过程,并且做出了总结。
奏疏很长,但简单易懂,高启愚讲了一个京营锐卒的故事,深入浅出、鞭辟入里写的非常清楚。
京营的军魂,是一个整体共识,而这个整体共识,是由一个个的个体构成,而个体是复杂的,人是多变的,要做到共识的凝练,关键之要,就是: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
高启愚敏锐的察觉到,刚入营的京营军兵,是没有军魂的,他们除了训练,就是读书,每天满满当当,却有些浑浑噩噩,甚至有种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感觉。
但每一名这样的军兵,只要出巡一次,就会彻底变了。
比如万历二十年秋汛,京营出动了六万军兵,到北直隶各地,防止秋汛对生产生活,造成巨大的破坏,那些新入伍的军兵们,忙了足足数月的时间,每天累的倒头就睡。
一个叫何崇化的军兵,去了大名府疏浚漳河,为期六个月,秋汛之后,这一营的官兵,把河道沟渠都修缮了一遍,防止再有祸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