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真的完成了国仇的报复后,立刻获得了拥戴,连最喜欢骂皇帝的士大夫,也只剩下了狂热。

    正确的口号该喊还是得喊,但真的身体力行的时候,行动会表达出真正的态度,朱翊钧又想起叶向高为凌云翼曲笔,把凌云翼制造那些杀孽,全都春秋笔法带过了。

    就因为凌云翼灭倭,为叶向高的家人们报仇,这么犯忌讳的事儿,叶向高都敢干。

    朱翊钧将软篾藤椅略微调整了一下,调了个更舒适的姿势,打开了黎牙实的《论中国》,仔细读了起来,这本书朱翊钧已经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他觉得这家伙,就剩下一个夷人的皮壳了。

    第十四章的主题为:从万恶淫为首说起,谈国朝构建。

    万恶淫为首的淫字,从来都不是淫邪的意思,而是过分。

    而多数大明人都引喻失义,甚至一些士大夫也不太了解其本义,这说的不是淫邪,而是强调万事不可过度,否则必然衰亡。

    比如‘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淫,也是可以追求快乐但绝对不要追求放纵,强调情感表达的节制性。

    这就是大明人的底色,对欲望的节制、克制。

    人有欲望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人要是没有欲望就不是人,而是块石头了,但大明人可以控制自己的欲望,不过度的放纵自己。

    而这种文化底色,构成了华夷之辩的根基,大明人从来不追求动物性、本能性的快乐,不放纵自己的欲念,而一个夷人,完全无法用自己的理性,去克制自己的动物性、对本能的放纵。

    这就是华夷之别的根本,几乎一切的区别,都是由‘克制’出现的差别。

    夷人往往表现出的动物性,都是因为无法控制内心对本能性、动物性快乐的追求。

    朱翊钧在这里做了个批注:这里解释了为何殖民者会不可避免的出现本地化的趋势。

    一些夷人来到大明,变得像大明人;一些人出了大明,远赴他国,慢慢的就变成了一个夷人。

    相由心生,甚至连长相都发生了改变。

    而黎牙实这段从万恶淫为首,剖析了大明人的底色,解开了华夷之别的根本性问题,大明人不要做动物,要做个人,对过分放纵追逐欲望,持有批评的态度。

    比如王谦杀了一万三千人,这里面有两千多都是汉人,王谦也从不掩饰自己的行为,而且认为他们该死。

    入夷为夷,显然这些人离开了大明,开始放纵自己的欲念,最终把自己变成了夷人。

    “朕有点后悔了,不该把他放回泰西的。”朱翊钧真的后悔了,甚至打算把人接回来。

    为泰西窃火,这件事固然伟大,可黎牙实自己危险重重,虽然这个过程扩大了大明的影响力,可是黎牙实可预见的下场,还是让皇帝颇为担忧。

    张宏低声说道:“黎牙实自己要回去,要走的人留不住,这样,要不臣派几个番子,把他劫回来好了。”

    “算了,朕怕他疯了。”朱翊钧最终还是没有让权力任性,尊重了黎牙实的个人选择。

    黎牙实谈起了这种克制文化的根本,其实是漫长的历史教训构成的,但凡是过分放纵的结果,都是亡国。

    他引用了法家《亡徵》的典故:好宫室台榭陂池,事车服器玩,好罢露百姓,煎靡货财者,可亡也。

    基于克制这一根本,让大明人内心深处,都有强烈的忧患意识,具体表现就是居安思危。

    而数千年以来,残酷的饥荒、民乱、动乱、兵祸、瘟疫等等,无数的灾祸,在前人不断的试错和实践中验证后,凝聚出了文明不灭的圣火,不死的世界之树。

    一把名为生存的剪刀,在不停的修剪着那些有碍前行和存续的枝丫,让世界之树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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