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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胜跟着娘往家走,脚底下的土路被晒得发烫,刚割完的麦茬扎得鞋底痒痒的。娘手里攥着那个装菜籽油的罐子,走几步就低头闻闻,嘴角抿着笑:“这油香得邪乎,比咱村榨油坊的浓多了。”“胡大叔榨油的手艺是祖传的,”周胜帮娘托着罐子底,“他说榨油得用新收的菜籽,炒的时候火候差一点都不行,炒老了发苦,炒嫩了出油少。”
娘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块皱巴巴的手帕,擦了擦周胜额头的汗:“你在那边受累了吧?看这黑的,比家里的驴打滚还黑。”
周胜嘿嘿笑:“不累!胡小满比我还能折腾,昨天还爬树掏鸟窝,被胡大婶追得绕着油坊跑了三圈。”
正说着,村头的二柱子骑着自行车从对面过来,车后座绑着个大竹筐,里面装着刚摘的黄瓜。“胜哥回来啦?”他捏着车铃叮铃铃响,“听说你在油坊混得风生水起,连胡家村的人都认识你了?”
“瞎混呗。”周胜挠挠头。
二柱子刹车时差点摔了,稳住车把说:“啥叫瞎混?俺娘昨天还说呢,你能让胡家大叔掏家底帮狗剩,这本事一般人没有。”他压低声音,“听说你还帮着讨媳妇?啥时候给俺也留意留意?”
娘在旁边笑:“这孩子,嘴里没个正经。”
二柱子也不害臊,蹬着车子喊:“俺说真的!胜哥回油坊捎个话,就说二柱子愿意用两袋新麦换个好姑娘!”
看着二柱子歪歪扭扭骑远了,娘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啥都敢说。”又转头对周胜,“不过话说回来,胡家婶子说的那姑娘,你真不想看看?听说是邻村木匠家的,手巧得很,会绣鸳鸯呢。”
周胜脸一红,加快脚步往家赶:“娘!说这个干啥!”
家里的土坯房还是老样子,院墙上的牵牛花爬了半面墙,爹生前种的那棵石榴树结了满枝的青果子。娘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喊了声:“老头子,胜儿回来了!”喊完又自己笑了,“忘了你爹走得早了。”
周胜心里一酸,赶紧接过娘手里的油罐子:“娘,我给您炖个鸡蛋羹吧,用胡大叔给的新油。”
“别忙活了,”娘拉他坐在炕沿,“我给你留了腊肉,昨天刚蒸好的。”她打开炕头的木箱,拿出个油布包,里面的腊肉泛着油光,肥瘦相间,“你三姑托人捎来的,说让你补补。”
周胜咬了一大口,咸香的滋味混着肉香在嘴里散开,突然想起胡小满啃腊肉时嘴角流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娘,下次我带胡小满来,那小子能把骨头都嚼碎了。”
“带呗,”娘往他碗里夹了块肥肉,“多带几个人来,咱家的新麦快收了,请他们吃麦仁粥。”
正说着,院门口探进来个脑袋,是隔壁的王奶奶,手里挎着个竹篮:“胜儿娘,听说胜儿回来了?”
“快进来坐,王婶。”娘赶紧起身招呼。
王奶奶把篮子往桌上一放,里面是几个圆滚滚的菜团子:“刚蒸的,玉米面掺了苋菜,你们尝尝。”她眯着眼睛打量周胜,“这孩子长壮实了,比上次见高了半头。”
周胜刚想说谢谢,王奶奶又说:“听说你在油坊帮了狗剩?那孩子昨儿还跟我念叨,说要给你磕三个响头呢。”
“都是乡里乡亲的,应该的。”周胜挠挠头。
王奶奶拍着大腿:“可不是嘛!咱村就缺你这样的后生!不像有的人家,鸡下了个双黄蛋都藏着掖着。”她压低声音,“前儿村西头的老刘家,为了半袋麦子跟他兄弟吵了架,现在见面都不说话呢。”
娘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吃晚饭时,周胜帮娘烧火,灶膛里的火苗舔着柴禾,映得他脸红彤彤的。娘在灶台前烙饼,面团在她手里转着圈,“啪”地甩在面板上,声音脆生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