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托我绣个芝麻图案的枕套,说给刚出生的娃用。”说着把一碗粥端到石桌上,碗边沾着圈米油,“先垫垫,等会儿再筛芝麻。”

    周胜刚坐下,院门外就传来车轮碾地的声音,张婶闺女推着独轮车进来,车斗里装着半袋菜籽。“周师傅,俺爹说这是新收的‘珍珠粒’,让您试试榨油成不成。”她扎着双丫髻,发梢沾着草屑,说话时总忍不住瞟二丫手里的绣花绷子。

    “珍珠粒”是本地最好的菜籽品种,圆润饱满,榨出的油自带股清甜味。周胜抓了把在掌心搓了搓,壳碎了,露出金黄的仁:“这籽好,能多出两成油。你先去烧火,今儿练炒‘珍珠粒’。”

    张婶闺女应着跑向灶房,二丫正往绣花绷上绷布,布上画着简单的菜籽图案,针脚还显生涩。“她倒是勤快,”二丫抿着嘴笑,“昨儿看我绣油布,蹲在旁边瞅了俩钟头,手指头都数酸了。”

    周胜扒着粥碗笑:“你当师傅了,得耐心点。想当年胡大叔教我榨油,我把菜籽炒糊了三锅,他也没骂过一句。”

    正说着,胡大叔背着个旧木箱进来,箱盖一打开,里面是些锃亮的铜件。“县城供销社给的新零件,”他拿起个铜阀门,“换上这个,出油口就不滴漏了。”

    二丫凑过去看:“这铜件真亮,得用棉线擦吧?”

    “还是二丫心细,”胡大叔点头,“胜儿那粗手,上次擦阀门把漆都蹭掉了。”周胜在旁嘿嘿笑,手里的粥碗见了底。

    日头爬到竹篱笆顶时,张婶闺女已经能把火控得匀匀的,菜籽在铁锅里转着圈,冒出浅黄的烟。“火候到了不?”她探着头问,额前的碎发被热气熏得打卷。

    周胜往锅里撒了把凉水,“滋啦”一声,白烟窜起来:“听这声,再炒半分钟。记着,‘珍珠粒’娇气,火大了发苦,火小了出油少。”

    二丫坐在屋檐下绣枕套,阳光透过竹帘照在布上,把菜籽图案映得明明灭灭。胡小满抱着账本从外头跑进来,辫子上的红绳晃得人眼晕:“周哥!李村的王掌柜派人来说,要订一百斤香油,端午用!”

    “一百斤?”周胜停了手里的活,“咱存的芝麻只够八十斤。”

    “我去石沟村收!”张婶闺女立刻举手,脸憋得通红,“俺认识那边的刘大伯,他家芝麻晒得透!”

    二丫放下绣花绷:“让她去,正好练练认芝麻好坏。”又从兜里掏出个布包,“这里有五块钱,够不够?”

    张婶闺女捏着布包跑出去,独轮车在土路上留下歪歪扭扭的辙。胡大叔蹲在榨油机旁换零件,铜阀门拧上去,严丝合缝。“这机器跟了我三十年,”他摸着冰冷的铁壳,“当年你爹就是用它榨出第一桶油,换了钱给你娘买的红棉袄。”

    周胜往齿轮上抹黄油,油星溅在蓝布褂子上:“等瓦房盖起来,把机器挪到新屋去,这边当库房。”

    二丫忽然笑出声:“昨儿夜里听见你说梦话,喊‘再加把火’,准是惦记着炒籽呢。”

    周胜的耳朵红了,胡大叔在旁哈哈大笑:“这小子打小就这样,有回梦到菜籽囤漏了,光着脚就往院里跑,冻得直哆嗦。”

    午后的阳光懒洋洋的,油坊里飘着新榨的菜籽油香。二丫把绣好的枕套铺在石桌上,芝麻图案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认真劲儿。“陈老师家的娃要是枕着这个,准能睡安稳。”她用手指抚过针脚,忽然抬头看周胜,“咱以后有娃了,我也给他绣个带油坊图案的。”

    周胜手里的扳手“当啷”掉在地上,胡大叔咳嗽着转过身,假装没听见。院门外传来张婶闺女的喊声,她推着独轮车回来,车斗里的芝麻堆得冒尖。“刘大伯说这是‘顶珠’,比珍珠粒还好!”她额头上全是汗,却笑得灿烂。

    周胜帮着卸芝麻,忽然发现车斗边沾着串糖葫芦,裹着的糖衣亮晶晶的。“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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