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来啦,”张婶往她手里塞了把炒得香脆的南瓜子,“你教俺闺女的那个蝴蝶翅膀,她绣得有模有样了,就是翅膀上的磷粉总绣不均,急得直哭鼻子。”

    二丫剥开颗瓜子,嗑得咔嚓响:“让她别急,先用浅色线铺底,再叠深色线,跟咱榨油似的,一层一层来才出味。”她指着凉棚角的竹筐,“我带了新熬的浆糊,黏性好,你们裱布时试试,比用米汤牢实。”

    正说着,石头领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进来,那是他妹子,手里攥着块绣了半截的布,脸涨得通红。“二丫姐,俺……俺绣砸了。”小姑娘把布递过来,上面的蝴蝶肚子歪歪扭扭,针脚也乱得很。

    二丫接过布,仔细看了看:“这不是砸了,是线拉得太松,你看这儿,”她用指尖点了点蝴蝶翅膀,“绣到弧度大的地方,线要稍紧点,像捏着油壶倒油,得匀着劲,不然油星子就溅得到处都是。”她拿起针线,在布上补了两针,原本歪扭的地方顿时顺了过来,“你试试,就按这个劲。”

    小姑娘怯生生地接过针线,手指还在发抖,二丫握着她的手,手把手教她走针:“对,就这样,慢着点,针脚别露出来,跟咱做酱菜似的,料得埋在底下才香。”

    周胜在旁边看着,见油坊的伙计正往油缸里灌新榨的菜籽油,金黄的油柱顺着竹管淌下来,在油缸里漾起圈圈涟漪。他走过去,用木勺舀了点油,凑到鼻尖闻了闻,清冽的香气直冲脑门。

    “这油成色真好,”他对掌勺的老师傅说,“比上个月的透亮多了。”

    老师傅咧着嘴笑:“新碾盘功不可没啊,菜籽碾得细,出油就清亮。周小子,你要不要带两坛回去?给二丫炸辣椒油,香得能掀翻屋顶。”

    周胜刚点头,就听见凉棚外传来马蹄声,扭头一看,是镇上供销社的王掌柜,正从马车上往下搬东西——几匹蓝印花布,还有些亮晶晶的玻璃珠子。

    “二丫妹子,”王掌柜嗓门洪亮,“你要的玻璃珠我带来了,红的、绿的、透明的,绣蝴蝶眼睛正好用。”他指着布堆,“还有这布,洋布庄刚到的,滑溜溜的,做衬里凉快得很。”

    二丫眼睛一亮,跑过去挑了串翠绿的珠子:“这色正,绣孔雀眼睛肯定好看。王掌柜,这布多少钱一尺?我要扯两丈,给俺娘做件夏衫。”

    “算你便宜点,”王掌柜挥挥手,“看在你教俺家小子认字的份上,不收零头。对了,下周镇上有集,要不要跟我去逛逛?听说来了个卖苏绣的老师傅,手里有本图谱,上面的花鸟鱼虫跟活的一样。”

    二丫顿时来了精神:“真的?那我一定去!”她转头拽周胜的胳膊,“你也跟我去,帮我挑挑,我瞅着那玻璃珠都差不多,怕挑错了色。”

    周胜笑着点头:“行,你说去就去。”

    日头爬到头顶时,张婶留他们吃午饭,灶房里炖着一锅豆角炖肉,香气顺着窗户缝往外钻。小姑娘已经能把蝴蝶翅膀绣得有模有样了,举着布给二丫看,眼睛亮晶晶的。

    “真好,”二丫摸了摸她的头,“下午我教你绣花蕊,用金线勾边,跟咱油坊的铜油灯似的,亮闪闪的。”

    周胜帮着老师傅往油缸里装油,听着凉棚下的笑语声,还有针线穿过布料的“沙沙”声,心里像揣了块温乎乎的油糕。他看了眼二丫,她正低头给小姑娘示范针法,阳光透过牵牛花架,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轻轻晃,比绣布上的蝴蝶还生动。

    饭桌上,张婶的男人端上一大盆贴饼子,金黄的饼子贴着锅的一面焦脆,还带着点焦香。“尝尝这个,”他给周胜和二丫各递了一块,“用新碾的玉米面和的,掺了点黄豆面,比纯玉米面香甜。”

    二丫咬了一大口,饼子的粗粝感里裹着淡淡的豆香,她含糊着说:“好吃,比俺娘做的松软。张叔,你家这锅是新换的吧?火候掌握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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