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甘酒酿了我一生最长的醉。还记得归家后,我在日记里写:‘清吉君的眼是隅田川的水做的,盛着人间所有的温柔与亮。’而今这本子被泪渍泡得发胀,却比任何佛经都更像我最后的祷词。

    可世间好物总不坚牢。父亲撕碎你提亲的草帖时,我攥着簪子刺破了掌心。

    血珠落在《万叶集》上,恰好是你曾念给我的那句——“思君如川水,何有穷已时”。

    我们约好私奔那夜,雷声碾过天穹,像神明在发怒。我抱着包袱躲在茶室,数着雨滴等你,却等来了桥塌的噩耗。

    他们说你的手还紧紧攥着包袱绳,里头裹着我最爱吃的柏饼、那件未送出的茜色襦袢,还有半截刻到一半的樱花簪......清吉君啊,你连赴死都记着疼我。

    如今这桥重修了,可裂缝里渗着你的血,我的泪。每夜我抚过你刻的桥栏花纹,总觉得它们会忽然开口,唤我一声“绫”。

    我试过活下去——真的试过。晨起插花,却把山茶摆成你名字的笔画;黄昏煮茶,沸水里浮沉着你说过的俳句。

    连那夜偷买的苹果糖,我再舔一口都会落泪。没有你,这人间不过是座漏雨的囚笼。

    前日经过我们涂鸦的小巷,墙皮剥落得像老人的皱纹。我蹲下身,用炭笔描补那对桥头小人。巡警提灯呵斥时,我竟笑着把脸贴上去——多好啊,灰土里有你指尖的温度。

    清吉君,我命里的蝴蝶几多悲惋,唯独牵着你的手方能生还。

    今夜我穿了你备好的茜色襦袢,发间别着那半截樱花簪。经过桥头时,卖柏饼的阿婆拽住我衣袖:“姑娘,雨天路滑......”

    她怎知我等的正是这场滂沱?就像那日你跪在泥里,为我撑起人间的最后一块净土。

    若黄泉比良坂有桥,你定会在那头提着灯笼等我吧?

    灯笼纸要糊你亲手削的竹骨,烛火就用我攒了半生的眼泪来燃。这一世我们没能并肩走过樱花雨,下一世,让我做你桥头一粒尘、一瓣雪,或是工具箱里生了锈的钉——只要在你掌心,便是好的。

    最后一片樱瓣落进砚台时,我会跳下桥。

    别怨我软弱,清吉君。活着已等不到你,死了总能追上吧?

    ——永远属于你的绫

    昭和十五年梅雨夜

    (信纸背面粘着一片干枯的椿花瓣,边缘卷曲如凝固的泪。墨迹在雨中晕开,依稀可见两句未完的和歌:“此身化桥柱,夜夜待君渡。”)

    雪平乃的日志:

    桥墩裂缝渗出的苔藓在月光下蠕动时,我忽然想起祖母手记中的一句话:“执念生根处,必有因果缠绕。”

    隅田川的雨夜潮湿阴冷,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脚边溅起细碎的水花。

    北野凌提着便利店的塑料袋站在我身后,嘀嘀咕咕抱怨着“便利店特供红豆面包快过期了”,仿佛我们只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而非直面一只百年怨灵。

    起初不过是例行调查。

    最近的“桥姬”传闻本以为是普通的都市传说,但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与旧桥的震颤,让我意识到事情远非寻常。

    绫的日记被雨水泡得发胀,字迹晕染如泪痕。

    昭和年间的墨迹洇透了纸背,也洇透了一个少女的痴念。她写下“此身化桥柱,夜夜待君渡”时,是否料到百年后自己的执念会扭曲至此?

    北野凌总是漫不经心。他蹲在桥边戳着苔藓,指尖缠绕的淡蓝灵光像夏夜的萤火,明明灭灭。

    我厌恶他这副懒散模样,却又不得不承认——若非他及时撑开屏障,我的符咒恐怕早已被桥姬撕碎。

    那日他说“中国功夫”,鎏金瞳中映出的剑气却分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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