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到了你的不简单,但我不会追问。我今天,就是想找你聊聊天。”

    她醉言醉语,说起很多事。

    她说起陈平前些天战死,肚腹被亡灵剖开,里面竟都是稻草。原来陈平预感到战事不顺,自己恐有不测,为了攒钱留给父母,连米粒都舍不得吃。又说起昨日死守城池的洛克夏,活生生遭人腰斩,他还有一口气时拉着她的手,临死前最后一个愿望,是想尝尝家乡的牛奶糖块,让那姑娘别再等。

    她说到她的父母,已经不记得容貌,只记得很久以前,自己还扎着两个羊角辫,手上只拿布娃娃。不知何时,便换成了剑。

    苏琉锦安静地听着,直到千琴问:

    “琉哥儿,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沉默仿佛碎开了一个泡泡,苏琉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其实可以告诉她,不需要你们战斗下去,我有世界树赐福的力量,我现在就可以动手,把亡灵族打退,你们就都安全了。然而他的头上仿佛戴着一个金箍,这金箍告诉他:你作为观察者,不能违背“不得插手世间大事”的规则。

    苏琉锦,你不能救他们。

    于是,他仅仅只是坐着,只能坐着。

    千琴漆黑的眼瞳倒映着月色,她似乎醉了,从堂前摇摇晃晃走到堂后,边走边喝,边喝边笑。酒液洒了一地,洒遍青衫。

    月光落在她肩颈,她未着盔甲,鲜明地暴露了身上纵横交错的剑痕,都是昔日战争留下的痕迹。

    酒液润湿了胸襟,她仰头笑道:

    “琉哥儿,我不是特别喜欢这个世界,但我这个人,就是见不得他人受苦。看见苦难的人,就忍不住伸出援手。”

    “所以,我没办法看着骑士们一个个死去。”

    “我知道这是大巫师的阳谋——可那又如何?”

    她大笑起来,酒液濡湿衣襟:

    “若要赢下此战,必须改换国主。我已经联系了王子托罗罗,托罗罗品性高洁,会是一位好国王。但要推他上位,必须要证明现任国王的昏庸,这需要一个契机——”

    苏琉锦抬眼。

    他的手指在颤抖,眼瞳在微痛。

    他似乎预感到了千琴要做什么——

    黑发凌乱的女人落杯,起身,拔剑。

    剑尖直指月光,她身躯硬朗,双目炯炯有神,身姿犹如一弯弦月,嘴角含着一缕潇洒的笑:

    “——‘圣女’千琴之死。”

    “‘圣女’必然具有最善良的灵魂,圣女若被烧死,流言不攻自破,失去民心的国王再不能烧死清白之士,大巫师必被处刑。届时,王子托罗罗将借势上位。”

    “我可以杀尽上百个亡灵,却无法逆转一场战争的形势,但‘圣女千琴’可以。如此一来,无需更多骑士被烧死,只需舍我一人,便得太平。”

    “我很讨厌信仰这种东西,但若是它能让人们活下去,那我甘当这位圣女。”

    “若那火烧尽我身,那便烧!”

    “若那剑刺穿我躯,那便刺!”

    她的嘴角扬起一抹无所畏惧的笑意,那笑中有狂放、有豪迈。仿佛已化作飘然的云,随风而行,潇洒无边。

    她饮尽杯中酒,仰头大笑:

    “我名千琴,阿尔查司治下战争圣女!”

    “——今日焚我骨肉,我的骨灰将洒过苍山,洒过大地,汇入河流,经饮水植入他人血肉,经落地而生根发芽。”

    “明日,这天下万世,苍山河海,盛世太平,皆为我之存续!”

    月光清冷。

    她大笑三声,转身出门去。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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