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三五天的功夫就能到达,愣是被杨和信拖延了半个月。
大概是杨家担心乞罪无用,所以一路上走走停停,拜访了好几个州府的刺史……刺史不是京官,虽然影响力比不得京城中的大员,但宁和帝想要伸手杀掉几百上千里之外的刺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也不知杨家给了这些刺史什么好处,总之,这些时日宁和帝收到了六本奏章,每一本都是在讲述宁国立国之时杨家所立下的功勋,杨和同有罪,但实在不适宜牵连整个杨家,并且表示为了请罪,杨家愿意献上一大笔银钱。
这些刺史,暂时充当了杨家和宁和帝之间传声筒的作用。
赔偿的银钱,从最初的百万两,到两百万两,五百万两,以至于现如今的白银千万。宁和帝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暴怒,到不屑,到心动却又拉不下脸面,再到后面,公然表示杨家已经将杨和同一脉逐出族谱,他其实并没有牵连琅琊杨氏的意思。
是有点打脸。
但,总是要为将来的事情做一些铺垫的。
“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宁和帝吐了口气,再次问道。
魏忠佝偻的身子微微一颤,但还是从袖口取出了一柄匕首,放在了御案之上。
宁和帝便笑了,随意将匕首拿起,胡乱的刺了两下:“锋利否?”
“朕,其实有点怕疼。”
这话说起来有点丢人了,但却是实话。
宁和帝打小就怕疼。
魏忠勉强扯了扯嘴角:“自是锋利的。”
“那就好,那就好。”宁和帝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将匕首藏在了袖子里,然后长长的吐了口气,起了身:“走吧,想来朝堂上的那些人也都等的有些受不住了,倒是不好一直晾着他们。”
用力晃了晃头,宁和帝冲着金殿的方向走去,当到达大殿的时候,百官早已在此等候。
“启奏陛下,琅琊杨氏族长之亲弟杨和信,已到东陵,目前正在皇城之外跪候。”例行的礼节刚刚结束,便有一名礼部的官员上前说道:“如何处置此人,还请陛下示下。”
“琅琊杨氏,于宁国之建立有大功劳。”宁和帝微微颔首:“的确是应该见一见的,他怎地不到皇宫,而是留在城外?”
“回禀陛下,杨和信有言:杨和同党同伐异,祸乱朝堂,实乃杨家之耻,身为杨和同之弟,杨和信深感愧疚,没有陛下召见,他不敢踏足东陵,唯恐玷污了皇城。”
“怎能如此,怎能如此……”宁和帝摇头叹息:“杨和同是杨和同,杨家是杨家,朕又岂是那般昏庸无能之帝王,怎会因杨和同一人牵连整个杨家?”
“魏忠,你且去请杨和信入宫……罢了,准备金辂,朕还是亲自走一趟吧。”
说着,宁和帝便起了身,主动冲着殿外走去。
朝堂大臣面面相觑,好家伙,之前还一副准备将杨家赶尽杀绝的模样,这才几天啊,都准备金辂御辇亲自迎接了。
这就是千万白银魅力吗?
其实,这样是有些不合礼制的,皇帝出城亲迎官员这样的情况并不是没有,然多是用来迎接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杨家虽然势大,但那杨和信终究只是一介白身,万万没有让陛下亲迎的道理。
只是,宁和帝现在身体状况很糟糕,许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一个濒临死亡的帝王是很可怕的,朝堂上都是老狐狸,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宁和帝的眉头,否则一个不慎暴怒的宁和帝直接将自己的脑袋给砍了,那就太冤枉了。
相视一眼,一个个便跟在了宁和帝的身后,谁也没有注意到,走在最前面的宁和帝悄无声息的捏了捏袖口。
阳光照在脸上,那是灿烂,又透着解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