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愣头青……”
天子面露不悦,同时又有些奇怪。
先前他明明告诉过陈琰,让这个江苏巡抚盯着薛淮一些,莫要干碍到盐政和漕运,为何薛淮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宁珩之继续说道:“陛下,薛淮虽然只是扬州同知,但他和一般官员不同,陈琰和窦贤等人对他终究不能太过强硬。”
这句话精准地解答天子心中的疑惑。
他转头看向恭敬肃立的沈望,沉声道:“沈卿,你如何看待此事?”
因为宁珩之的提醒,天子意识到薛淮这样的刺头在京城还会被压制,在江南可谓真正的少年显贵,即便薛明章已经过世多年,他还有一位担任工部尚书且有可能入阁的座师,陈琰等人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会强行刁难薛淮。
沈望沉稳地说道:“陛下,薛淮行事或有操切之处,但稽查不法、整肃吏治,本就是他分内之事。盐课乃国朝命脉,两淮又为重中之重,多年积弊,非雷霆手段难见成效。许运使所言认窝大会困难重重,其根源或许并非薛淮清查之举,而是自身难安,故而焦灼。”
宁珩之眼底精光一闪。
沈望履任工部尚书将满一年,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一方面他用水磨功夫调整下属官员,逐步树立衙署清正之风,另一方面他让人稽核各司往来账目,剔除那些明显超额的出项,实打实为朝廷节省不少开支。
这样的对手显然不是欧阳晦那种老官迷可比,今日他面对天子暗含雷霆的质疑,一番话极其巧妙地转换了焦点。
仅仅是“多年积弊”和“自身难安”这八个字,便将天子怀疑的对象成功转为两淮盐运司。
认窝大会迟迟无法举行,究竟是薛淮的动作太激烈以至于民心不稳,还是盐运司那帮人拼命想要捞取私利?
宁珩之趁天子还未表态,不疾不徐地说道:“沈尚书所言皆有道理。然为官之道贵在通权达变,尤执掌地方实务者,更需审时度势顾全大局。盐政涉及商引、漕运、民食、国库,牵一发而动全身。薛淮锐意除弊之心可嘉,但急于求成不分主次,致使盐运阻滞,盐政若大崩,动摇的可不仅仅是扬州一地啊。”
“元辅老成谋国,通观全局,下官受教,稳定盐漕确为当前之急务。”
沈望语调平和,然而接下来的陈述却锋芒尽显:“值此秋税催缴,认窝大会迫在眉睫之际,许运使不专注于尽快完成盐商认窝、解缴课银,却屡屡上奏同僚办案如何掣肘于己,在本官看来更是轻重不分。倘若其自身行事坦荡无碍,何惧查察?盐商又为何惧怕一位秉公执法之同知?此番困难重重,是案子困难还是人情困难?其中疑窦,恐非单凭一面之词便能定论。”
“沈尚书。”
宁珩之稍稍加重语气,带着几分内阁首辅的威严:“许观澜掌两淮盐政多年,功过自有朝廷考功簿可查。薛淮到任未久,便掀起如此大浪,其动机是否全然为公也待商榷。老夫亦闻其行事霸道,动辄牵连,致使扬州不少正当商户亦人人自危,此举岂是秉公执法四字便可带过?他如此不顾后果,在扬州穷追猛打,若此中分寸拿捏失当,挫伤民商助国之心,这后果薛淮承担得起吗?”
殿内的气氛仿佛凝固。
天子沉肃的目光在两人面上梭巡。
他不太理解沈望今日为何如此强硬,现在分明是薛淮的动作影响到两淮盐运司的正常运转。
虽说薛淮并无私心,但凡事都有轻重缓急,天子不是不允许他肃清吏治查办奸商,可是这些事相较于朝廷的困难来说,终究只是一地一时的风波,大可往后推迟一段时间。
“沈卿。”
天子一开口便使得两位重臣偃旗息鼓,他缓缓道:“你认为薛淮没有过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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