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www.kushuxs.net
铁壁关的刑场就设在关城中心的校场,秋日的风卷着戈壁滩的沙尘,在斑驳的校场地面上打着旋,卷起几片干枯的草叶,又重重摔在布满血痕的青石板上。这处曾用来操练兵马、举行庆功宴的地方,如今却被一层肃杀之气笼罩——刑台是临时搭建的,用的是三块厚重的榆木板,板缝里还嵌着去年突厥人攻城时留下的箭镞,在秋日的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上官悦跪在刑台中央,粗麻绳紧紧捆着她的手腕和脚踝,磨得皮肤生疼。脖颈后压着一块冰凉的斩令牌,木质的令牌边缘粗糙,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像一块巨石,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微微垂着眼,能看到自己铠甲上的污渍——那是之前被囚禁时沾的地牢泥土,还有几处未洗净的血渍,是突围时溅上的。
台下早已挤满了围观的军民,黑压压的人头从刑台一直排到校场门口,嗡嗡的议论声像即将来临的暴雨,在空气中翻涌。
“哎,真是造孽啊……上官将军可是咱们铁壁关的功臣啊,黑石岭那一战,要是没有她,咱们早就成了突厥人的刀下鬼了,怎么现在说斩就斩?”前排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看着刑台上的上官悦,满脸惋惜,手里的锄头不自觉地攥紧,木柄都被捏出了汗。
他身边一个穿着补丁布衣的妇人,却立刻反驳:“功臣?你忘了前阵子天塌下来的样子了?那裂缝吞了多少庄稼、多少房子?监军大人都说了,就是她这个异界来的妖女引来的天谴!要不是她,铁壁关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可她后来不是把裂缝补上了吗?”老农还想争辩,却被旁边一个穿兵甲的年轻士兵拉住了。那士兵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张老伯,别乱说话,监军大人在上面看着呢,小心祸从口出。”
人群后排,几个孩子扒着大人的腿,好奇地看着刑台上的“女将军”,其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手里还攥着一块桂花糕——那是去年上官悦巡查街市时,分给孩子们的,此刻她仰着头问:“娘,那个姐姐是坏人吗?她之前还给我糖吃呢……”
孩子的母亲赶紧捂住她的嘴,脸色发白:“别乱说!快跟娘回家!”
监斩台上,新任监军魏无涯正襟危坐。他穿着一身石青色的监军官服,衣料是上好的云锦,领口和袖口绣着暗纹的祥云图案,腰间系着一条玉带,挂着一枚白玉佩——玉佩是暖白色的,雕着一只展翅的海东青,在阳光下透着温润的光。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紧抿,眼神锐利如鹰,扫过台下时,人群的议论声立刻低了几分。他身旁的青铜香炉里,三炷香已燃至过半,青色的烟丝袅袅升起,却被风一吹,歪歪扭扭地散在校场上空,像一道破碎的屏障。
上官悦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台下的人群,在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上扫过。她在找——找慕容嫣的红衣,找乌苏达雅的银甲,找飞云军旧部熟悉的面孔。按照之前的约定,慕容姐妹应该已经混在人群中,王琰也会带着飞云军的弟兄在暗处伺机而动。可此刻,视线所及之处,只有一张张或麻木、或愤怒、或疑惑的脸,没有那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沉了沉,不是担忧自己的安危,而是怕——怕慕容嫣她们真的会来劫法场。劫法场是灭九族的死罪,她不能连累那些忠于她的将士,不能让飞云军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毁在自己手里。
“时辰将至,犯人上官悦,可有遗言?”魏无涯的声音突然响起,冷硬如铁,没有一丝温度,像秋日的冰碴子,砸在寂静的校场上,让所有人都瞬间噤声。
上官悦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迎上魏无涯的目光。她仔细打量着这位新任监军——约莫四十岁的年纪,眼角有几道浅浅的皱纹,却不显老态,反而添了几分沉稳;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一潭深水,让人看不透情绪。最奇怪的是,他看她的眼神里,没有寻常官员对“妖女”的憎恶,也没有监斩官该有的轻蔑,反而带着一种……探究?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