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斌牺牲后,他母亲来局里收拾遗物。”雷杰再次切换幻灯片,这次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上衣,怀里紧紧抱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警帽放在最上面,帽徽闪闪发光。老妇人的背有些驼,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空洞而悲伤,却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死死地抱着那套警服,仿佛那是她最后的精神支柱。“她今年六十三岁,老伴走得早,一手把小斌拉扯大,供他读完警校,盼着他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她等来的,却是儿子的骨灰盒。”

    雷杰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熟悉他的老王能听出,那平静的背后,藏着怎样汹涌的情绪。“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拉着我的手,问了我一个问题。”他抬起头,目光缓缓扫过全场,眼神里带着一丝沉重,一丝期许,“她问我:‘雷局长,我儿子死得值不值?’”

    他停顿了下来,会议室里依旧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年轻干警们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值吗?为了两万块钱的贿赂,为了一个罪该万死的毒贩,牺牲一个年轻的生命,真的值得吗?这个问题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我当时说:‘阿姨,小斌是为了不让更多孩子失去父亲才牺牲的。’”雷杰关掉了投影仪,会议室里的自然光重新弥漫开来,照亮了每个人脸上复杂的表情。“这是标准答案,也是我的真心话。因为我们都知道,赵天霸团伙贩毒、杀人、欺行霸市,手上沾满了鲜血,如果不把他们绳之以法,还会有更多的家庭家破人亡。”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但三年后的今天,如果让我重新回答,我会多说一句:‘他的死,逼着我们这些人必须把这片土地打扫干净,必须建立一套不让下一个周小斌白白牺牲的机制。’”

    他打开那个黑色的笔记本,翻到其中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一些文字和数据。“我给你们讲讲这三年来的事吧。”他的语气不再平静,而是带着一种亲历者的沧桑与坚定,“三年前,我刚调到凌源的时候,这里是什么样子?赵天霸团伙垄断了城西的建材市场,商户们敢怒不敢言,谁要是不按时交‘保护费’,店铺就会被砸,人就会被打。有一次,我亲眼看到他们的人把一个拒绝交保护费的老板打得头破血流,扔在马路边,而周围的人都吓得不敢上前。”

    “那时候,我们的特警队刚组建不久,装备落后,人手不足。第一次抓捕赵天霸的一个手下时,我们五个人面对对方十多个人,手里只有两根警棍和***枪。最后虽然成功抓捕了嫌疑人,但我的一个战友被砍伤了胳膊,缝了十五针。”他卷起左边的袖子,露出一道长长的疤痕,“这就是那次留下的。”

    台下的年轻干警们都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们无法想象,曾经的凌源公安面临着如此艰难的处境。

    “还有我们的线人‘泥鳅’,他是个无业游民,却有着一颗正义的心。”雷杰的声音柔和了一些,“为了给我们传递情报,他每天都要冒着生命危险,混迹在赵天霸的圈子里。有一次,他被怀疑是线人,被关在一个废弃的仓库里打了三天三夜,肋骨断了两根,却始终没有透露半个字。直到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挣扎着把藏在嘴里的情报交给我们——那是一张写着毒品交易时间和地点的小纸条,被他嚼在舌根底下,已经浸满了鲜血。”

    “老砖厂主郑国栋,你们可能也听说过。”他继续说道,“他的砖厂被赵天霸强行霸占,儿子被打成重伤,花光了所有积蓄也没能治好。他找过很多部门,却都因为赵天霸的关系被推诿搪塞。最后,他找到了我们,双手颤抖着递给我们一沓厚厚的证据,那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收集的赵天霸团伙偷税漏税、非法占地的材料。我至今记得,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和伤痕,那是常年在砖厂劳作留下的,也是被赵天霸的人打的。”

    “我也有过迷茫和绝望的时候。”雷杰的目光投向窗外,像是在回忆某个遥远的瞬间,“因为追查赵天霸的案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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