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则国事艰难,如我等食禄者,岂能顾念一己名声?”
“恶名就恶名吧。”
“若今年解不了宛城之围,只怕来年颍川便要如昔年的汉中、襄樊、皖南一般,百县千乡,成片成片地坚壁清野。”
“真有那一日,死去的、破家的,只怕会远远多于今日……那时即是保存了名声,又有何用?”
“自己良心过得去吗?”
徐邈指了指心口位置,神情激动。
与其说是说服邓艾,不如说在说服自己。
而邓艾早已彻底无言。
这一刻,他不由想起少年时代的经历。
那时先帝南取荆州,强行迁徙民人至颍川、汝南一带。
各种家破人亡,人伦惨剧,至今仍不时出现在午夜噩梦里。
“当下昆阳士气全靠我维持,我便是来见你,也只能这般偷偷摸摸,还不敢走远。”
“所以募民增援定陵之事,只能交予你去办了。”
徐邈指着邓艾道。
“若有难处,可找我家眷帮衬。”
“徐邈仅剩的几分薄名,想来还是足以取信于二三子的。”
邓艾张口欲劝慰,却一直捋不直舌头。
好不容易捋顺了,忽有斥候来报,说汉军一部已经攻克了犨县,正在叶县北部封山锁道。
两人闻言,顿时惊骇。
汉军攻势,何其迅猛!
邓艾不由忧心昆阳安危,寻思自己是否该自请留下帮忙。
但下一刻,徐邈已经指着渡头,催促他赶紧回去募兵。
邓艾只得领命而去。
如此一路策马折返襄城。
邓艾仍为军情所震动,一路浑浑噩噩。
直到进入熟悉的襄城,看到连片的水田、大陂,思绪才沉淀下来。
但心情也随之沉郁。
多好的田,多好的水,多好的稻。
可惜庄稼汉都要被自己带走了。
……
当!
一柄刀滚到了夏侯儒脚边。
耳边传来从兄的声音。
“我夏侯氏只有战死的将军,没有临敌畏退的软蛋。”
“若非先考当年战死于定军山下,哪来今日你我的富贵?”
“你去之后,我替你养妻儿。”
夏侯儒浑身一颤,想蹲下身去捡刀。
膝盖却像铁铸一般。
抬头对上夏侯尚幽冷的目光,颤声道:
“弟违背军令,兄长欲借我项上人头严肃军纪,我本不该有怨言。”
“可是兄长,那麋威绝非常人,不可因我之故而有所轻视!”
夏侯尚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夏侯儒脸色顿时难绷:
“愍侯(夏侯渊)当年被蜀贼所害,军心一时扰扰,全靠那郭伯济临危不乱,收敛散卒,举荐大将,大军才得以安全撤离。”
“自那以后,人人称道郭伯济知兵机,先帝信重如故。”
“可便是知兵如郭伯济,陇右一战不还是被麋威所败,差点命丧于渭水之滨?”
“请兄长扪心自问,你比之郭伯济,如何?”
夏侯尚这才开声:
“若论战阵厮杀,我胜于他。若论知兵机,我不如也。”
夏侯儒脸色一缓。
但未等他再说,夏侯尚已经抬手招呼左右上前,一把将他摁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