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到一个小时。

    林助理的加密邮件就发了过来。

    骆州行点开邮件的手,控制不住地在微微发抖。沈栀握住了他,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传递着力量。

    邮件的内容很长,附件里是各种调查报告、访谈记录和被复原的医疗文件。

    骆州行一目十行地扫下去,脸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苍白。

    真相,远比他想象的更加肮脏和恶毒。

    他的伯母,骆盛的母亲周曼琳,年轻时心高气傲,爱慕的,一直都是当时更为耀眼夺目的骆家次子,也就是他的父亲,骆齐修。

    可骆家的男人,一旦真正爱上一个人,便是从一而终。

    父亲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阮清,对于周曼琳的示好,他拒绝得干脆利落,没有留半分余地。

    后来,父亲娶了母亲,两人婚后恩爱缱绻,成了圈子里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而周曼琳,则在家族的安排和自己的不甘下,嫁给了自己爱慕的男人的哥哥,骆州行的伯父。

    她看着自己爱的人和别的女人甜甜蜜蜜,嫉妒得日夜备受煎熬。可碍于丈夫的威严,她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一个机会的出现。

    ——他的母亲阮清,在一次体检中,查出了癌症晚期。

    善良的母亲为了不拖累挚爱的丈夫,选择了一个人默默承受,甚至对所有人都隐瞒了病情。

    而周曼琳,却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没有声张,反而“好心”地帮着母亲隐瞒病情,甚至在她癌症后期,身体和精神都备受折磨时,顺水推舟地帮她伪造“精神崩溃”的假象,住进了疗养院。

    她对母亲说:“你这样才是为他好,他那么爱你,如果知道你得了绝症,一定会崩溃的。”

    母亲信了。

    在疗养院里,母亲迅速油尽灯枯。

    而在母亲下葬后,周曼琳又用“不经意”的方式,将母亲真实的病历,送到了他父亲的面前。

    一边是妻子不堪忍受自己的爱而“自杀”的痛苦,一边是妻子身患绝症自己却一无所知的悔恨。

    双重打击之下,早已心生死志的父亲,在处理完所有后事之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追随母亲而去。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

    可周曼琳的报复,还远远没有停止。

    父母双亡,年幼的骆州行被接回了本家。

    那个女人,那个他一直以来都算得上尊敬的伯母,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日复一日地,将“骆家男人都有偏执遗传病,爱上谁就是谁的劫难”这种说法,像淬了毒的蜜糖,一点点灌进他年幼的、尚未成型的世界里。

    她把他父母的悲剧,扭曲成了一个恶毒的“诅咒”。

    她要他相信,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他身体里流淌的血液是肮脏的,他永远不配得到爱,也不配去爱人。

    她要他亲手推开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让他也尝一尝,那种爱而不得、孤独终老的滋味。

    “啪——”

    价值不菲的手机,被狠狠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衣帽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骆州行站在那里,身体绷成了一张拉满的弓。

    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神情。可那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毁天灭地般的阴鸷和戾气,却让整个空间的温度都仿佛骤降到了冰点。

    他背负了二十年的枷锁。

    他痛苦了二十年的诅咒。

    他厌恶了二十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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