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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5 年初冬的北京,西伯利亚寒流裹挟着沙砾掠过长安街,一路向东扑向红星第二服装厂。

    这座盘踞在东郊工业区的老厂房,曾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华北纺织业的标杆 ——

    上世纪 70 年代,它生产的 “燕山牌” 的确良衬衫凭耐穿挺括的特质,占据北方供销社 60% 的货架;

    80 年代,其改良版中山装成为机关单位、国企职工的标配,车间里 28 台德国进口缝纫机日夜轰鸣,鼎盛时年利税突破 800 万元,奖状贴满整整一面荣誉墙。

    而如今,这一切都被时代转轨的尘埃覆盖:厂区主干道的柏油路开裂,露出底下的碎石;车间里半数机器蒙着厚厚的防尘布,金属部件在潮湿空气中锈出暗红斑纹;

    斑驳墙体上 “工人阶级领导一切” 的红色标语,被雨水冲刷得只剩模糊轮廓,唯有梧桐树梢悬着的冰凌,在惨淡日光下折射出锐利而脆弱的光,像极了这家老厂的命运。

    彼时,中国正处在国企改制的深水区。

    据国家统计局数据,1994 至 1995 年间,全国共有近 3 万家国有工业企业启动改制,其中 70% 面临设备老化、产能过剩的困境,近千万职工面临下岗、转岗的命运。

    红星二厂便是其中之一:

    连续三年亏损,负债达 1200 万元,238 名职工已有半年未足额领到工资,原厂长带着技术骨干跳槽后,留下的只剩陈旧的生产线和一片惶惑。

    当林凡 ——

    这位年仅三十五岁、名下 “笑笑宝贝屋” 童装店刚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年轻商人,以承担全部债务、保障职工基本工资的条件接下这个 “包袱” 时,不仅厂区职工议论纷纷,就连行业内也一片哗然:

    “一个做童装零售的毛头小子,想盘活老国企?怕不是来捡便宜的!”

    所有人都预判会迎来一场 “减员增效” 的资本清洗 ——

    毕竟同期北京另一家国营针织厂改制时,新老板第一时间裁掉了 40% 的老职工,引发了长达半个月的停工。

    然而,交接头三天,林凡的举动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他没踏进装修一新的厂长办公室半步,反而终日 “扎” 在弥漫着机油与棉絮味的车间里:

    清晨七点就戴着安全帽出现在车间门口,指尖抚过生锈的齿轮,感受着金属冷却后的僵硬;中午和工人挤在食堂,捧着搪瓷碗听他们抱怨工资拖欠、子女入学难;

    傍晚蹲在厂区花坛边,看老工人摩挲着工具柜里的剪刀与皮尺,眼神里满是不舍。

    三天下来,他的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迹,不仅有设备型号、生产流程,更有每个职工的工龄、技能特长甚至家庭困境。

    他渐渐洞悉了比设备老化、债务高企更棘手的症结 ——

    那是一种浸透骨髓的 “人心慌”,是 238 名职工在命运悬而未决时,用沉默、审视与叹息织成的无形壁垒。

    58 岁的王师傅是厂里的老缝纫工,从 18 岁进车间算起,三十年光阴都耗在了缝纫机前。

    他的右手食指因为常年顶针引线,结着厚厚的老茧,那把德国产的裁缝剪刀被他磨得锃亮,刀刃上还刻着自己的名字。

    得知工厂改制,他连续几夜失眠,枕头下压着全家的户口本 ——

    老伴患有类风湿关节炎,儿子刚考上大学,全家就靠他每月三百多元的工资糊口。

    “新老板肯定要裁掉我们这些老家伙,” 他私下里跟老伙计们叹气,“我这手艺除了做衣服啥也不会,真下岗了,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

    说着便摩挲着剪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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