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有些憨厚之相,唯有一双浓眉下,眼睛不大非常明亮,顾盼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行走时步履沉稳,虽被众人簇拥,却无张扬之态,反如深潭静水,不起波澜。
“公明哥哥!”武松叫道。
来人正是及时雨宋江。
宋江走近,目光先落在金海身上,上下打量一眼,脸上已露出笑容。那笑容极其真诚,眼角皱纹堆起,仿佛见到多年老友般亲切。“这位便是武家哥哥啊”他声音不高,却浑厚有力,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常听武松兄弟提起,道哥哥义气深重,是位难得的好汉。今日得见,果然气度不凡。”
金海拱手:“宋头领威名,如雷贯耳。在下冒昧来访,打扰了。”
“哪里话!”宋江摆手笑道,“哥哥是贵客,又是武松兄弟的结义大哥,便是自己人。来,这边说话。”
他引着金海往场边木棚下走,动作自然随意,仿佛真是接待老友。落座后,有喽啰端上茶水。宋江亲自为金海斟茶,动作不急不缓,茶壶握得极稳,茶水入碗,不溅不溢。
“听闻武大哥的‘五粮玉液’如今是御酒了?”宋江端起茶碗,吹了吹热气,看似随意地问道。
金海点头:“蒙圣上恩典,侥幸获选。”
“好,好啊。”宋江笑道,“皇帝喝得,咱们梁山兄弟也喝得。这天下好东西,不该只让东京城里那些人独享。”他话里有话,却说得轻描淡写,“这酒,确实不凡。前些日子吴学究弄来几坛,我与几位头领尝了,都说好。烈而不燥,醇厚绵长,是真正的好酒。”
吴用在一旁摇扇微笑:“更难得的是,员外供货从未短缺,价格虽然贵点儿,无奈兄弟们喜欢,喝上了瘾。如今寨中兄弟都说,若离了这‘五粮玉液’,喝酒都没滋味了。”
三人说笑一阵,气氛看似融洽。金海暗中观察,宋江言谈举止,处处透着江湖大哥的豪爽与细致。他记得每个头领的喜好,随口便能说出哪位兄弟最近立了什么功、哪位身体不适,关切之情溢于言表。而吴用则话不多,往往在关键时刻接上一两句,或补充,或引申,与宋江配合默契。
“哥哥今夜便住下。”宋江最后道,“我已吩咐下去,在聚义厅设宴,为哥哥接风。寨中几位头领都想见见员外这位奇人。”
金海道谢。武松早等不及,拉着金海往自己住处去。
待金海走远,宋江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端起茶碗,慢慢呷了一口,目光投向远处水泊。
“学究怎么看?”他低声问。
吴用羽扇轻摇,沉吟片刻:“此人不简单。观其步履沉稳,眼神清亮,太阳穴微凸,显然是内外兼修的好手。更难得的是那份气度——寻常商人见到咱们这阵仗,或多或少会露怯。他却从容自若,言谈得体,这份定力,非常人能有。”
“武松说他这位大哥,一年前还是个卖炊饼的武大郎。”宋江缓缓道,“短短时间,脱胎换骨,富甲一方,更练就一身武功……你信么?”
吴用摇头:“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他顿了顿,“此人目前看来,对梁山并无恶意。他提供的酒水、粮食,都货真价实。此次亲自前来,估计是想凑凑热闹。”
宋江点头:“且再看看。今夜宴上,让兄弟们多留意。”
两人又低声商议几句,吴用拱手离去。宋江独自站在木棚下,望着远处浩渺水泊,眼中闪过复杂神色。秋风拂过,他衣袂微动,身影在暮色中显得深沉而孤寂。
而在武松的小院里,金海关上房门,长长吐出一口气。
朱贵的谨慎,吴用的洞察,宋江的深沉……梁山这潭水,果然深不可测。而他知道,自己踏入的,不仅仅是一个山寨,更是一段正在书写的历史。
窗外,梁山泊的夕阳正缓缓沉入水天相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