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云逍伏案翻书的身影,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素色道袍,指间捏着的竹筹在案头轻轻一点,细碎的灵光就像萤火虫般落在书页上,将那些古老的符文映照得愈发清晰。“先生,”阿禾在竹帘外站定,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藏着破釜沉舟般的坚定,“我想知道,怎样才能不再怕邪煞,怎样才能像林师兄那样,在危难的时候护住身边的人,而不是只会躲在别人身后发抖。”

    云逍抬起头,他的目光像千年山涧深处的清泉,澄澈而深邃,能轻易照见阿禾心底的褶皱与怯懦,却又带着一种不疾不徐的温和。他没有接阿禾手中的药碗,只是缓缓起身,拿起墙角那根相伴了二十余年的藤杖——杖身布满细密的年轮纹路,顶端裹着一层磨得光滑的铜箍,那是他初入师门时,师父亲手赠予他的。“跟我来。”云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历经风雨沉淀后的信服力。阿禾攥紧手中的药碗,快步跟在云逍身后往山后走去。夜露打湿了她的粗布布履,凉丝丝的寒意从脚底慢慢爬上来,冻得她脚趾发麻,可她攥着药碗的手指却越来越用力,指节泛白,生怕碗里的药汁洒出来半分——这碗药她守在灶边熬了整整两个时辰,林风喝了才能好得更快些。山道两旁的灌木丛中,偶尔传来蟋蟀“瞿瞿”的鸣叫声,间或夹杂着夜枭低沉的啼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倒也驱散了几分深山老林的阴森。

    他们去的是鹰嘴谷,因谷口那尊形似鹰嘴的巨石而得名。三日前,云逍带着门下五名弟子,在这里清除了一窝蛰伏的邪虫,前前后后耗了整整一个时辰。往日里,这处山谷总是阴森可怖,风穿过光秃秃的灌木枝桠,会发出“呜呜”的呜咽声,像极了冤魂的哭诉,连师门里最胆大的师哥,都不愿独自踏进来。可今夜的鹰嘴谷,却透着一股难得的暖意,一轮残月悬在墨蓝色的天幕上,清辉如水般洒下来,将谷底的碎石和枯草照得隐约可见。阿禾借着朦胧的月光细细打量,只见那些被邪虫啃噬得只剩焦黑枯藤的酸枣灌木,竟从皲裂得像老树皮般的根部,抽出了嫩黄得仿佛能掐出水来的芽尖,芽尖上沾着晶莹的夜露,在风里轻轻颤动,像婴儿攥紧的小拳头,每一次晃动都透着蓬勃到极致的生机。谷底的石缝中,几株蒲公英顶破了焦黑的土层,嫩白的绒毛球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白光泽,风一吹就轻轻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带着种子飞向远方,在某个陌生的地方扎根生长。

    “你看。”云逍的藤杖轻轻指着那些倔强的嫩芽,杖尖距离芽尖还有半寸的距离便稳稳停住,生怕稍一用力就碰伤了这脆弱的生机,“三日前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还是寸草不生,连石头缝里都渗着一股腐臭的浊气,脚踩在地上都能闻到邪煞留下的腥气。邪煞啃噬的不只是草木的根茎,更是天地间流转的生机。”他缓缓蹲下身,动作轻缓得像是怕惊扰了沉睡的生灵,枯瘦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株最显眼的蒲公英,绒毛球微微晃动,落下几粒细小如尘埃的种子,“可你瞧,即便深埋地下的根须都被邪煞的浊气浸染,即便枝干被啃得只剩残骸,只要芯子里那点不甘沉沦的生气还在,等浊气散去,春风一吹,便又能冒头生长,甚至比从前更坚韧——你看这芽尖,比别处的要厚实些,这便是受过磨砺的痕迹。”

    阿禾顺着藤杖指的方向望去,那些嫩黄的芽尖在月光下泛着细碎的微光,忽然就想起母亲生前在田埂上对她说过的话:“阿禾你看,那些被大雪压得弯了腰的麦子,秆子都快贴到地面了,看着像是要断了,可等开春雪化了,长得比谁都壮实,麦穗也比别家的饱满。因为雪水滋养了它的根,更因为它在雪底下憋足了劲,要挣出一片天来。”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双手曾经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连最轻的法器都握不稳,可此刻,她仿佛能透过冰冷的泥土,清晰地感受到那些嫩芽破土时顶开土层的韧劲,那股带着泥土腥气的力量顺着指尖,悄悄钻进了她的血脉里。云逍的声音又响起来,像山风拂过崖壁上的青松,带着松涛般的沉稳:“邪煞就像寒冬的暴雪,看似能冻毙万物,将天地间的生机都扼杀殆尽,可人心底的‘暖阳’若是不熄,这冰雪终有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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