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瓦被抛在身后,河道渐渐开阔,船只也多了起来,出现了冒着黑烟、发出“突突”声响的小火轮,以及一些挂着陌生旗帜的较大货船。空气中也开始混杂着煤烟、机油和陌生人群的气息。
贝贝知道,她正在离开熟悉的世界,一步步靠近那个传说中的繁华之地。
几个时辰后,船只在一个颇为热闹的码头靠岸。这里已是通往沪上的重要水陆枢纽,人声鼎沸,挑夫、小贩、旅客穿梭不息,各种口音混杂在一起,显得嘈杂而充满活力。
“贝丫头,我只能送你到这了。前面有去沪上的小火轮,买张票就行。”福伯指着码头一侧停靠着的几艘看起来稍显气派的蒸汽轮船。
贝贝再次向福伯道谢,紧了紧肩上的蓝布包袱,深吸一口气,融入了熙攘的人流。
码头上果然鱼龙混杂。她刚站稳,就有一个穿着短褂、眼神精明的男人凑过来:“妹子,第一次来?要去沪上?我这儿有便宜的船票,还包送到地方!”
贝贝记着福伯的叮嘱,警惕地摇了摇头,没有搭话,径直走向挂着“售票处”牌子的窗口。窗口前排着不短的队,她默默站到队尾,仔细观察着周围。她看到刚才那个男人又去纠缠另一个看起来像是外地来的妇人,那妇人似乎被说动了,跟着男人往偏僻处走去。贝贝皱了皱眉,心中更添几分谨慎。
排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终于轮到她了。
“去沪上,最便宜的统舱票,多少钱?”贝贝仰头问道。
售票的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人,抬眼皮看了她一眼,报了个数。
贝贝心里快速计算了一下,这个价格比她预想的要贵一些,但还在能承受的范围内。她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用手帕包好的铜钱,仔细数出相应的数目,递了过去。
拿到那张薄薄的、印着蓝色字迹的船票,贝贝心中稍定。她按照指示,走向登船的栈桥。
统舱在船的最底层,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汗味、鱼腥味和各种难以形容的气味。舱内挤满了人,大多是扛着大包小裹的苦力、小贩和像她一样寻求机会的底层百姓。人们或坐或卧,大声交谈、咳嗽、哄孩子,嘈杂不堪。
贝贝找了个靠船舱壁的角落,将包袱紧紧抱在怀里,蜷腿坐下。周围投来各种打量目光,有好奇,有漠然,也有几道让她不太舒服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她低下头,假装闭目养神,实则全身的感官都处于戒备状态。她能感觉到,胸前那半块玉佩似乎隐隐散发着微弱的温润气息,让她在这陌生混乱的环境中,奇异地保持着一丝清明和镇定。
“呜——”
汽笛长鸣,船身微微一震,缓缓离开了码头。
透过狭小的舷窗,可以看到岸边的景物开始移动、倒退。故乡,真正地远去了。
未知的沪上,就在前方。
旅程比想象中更难熬。船舱闷热,颠簸不已,不时有人晕船呕吐,使得空气更加污浊。贝贝强忍着不适,默默计算着时间。她不敢轻易动用包袱里仅有的干粮,只在小口喝水。
期间,有个流里流气的青年试图凑过来搭讪,手还不老实地想碰她的包袱。贝贝猛地睁开眼,眼神锐利如刀,冷冷地瞪着他,同时右手悄然握成了拳,摆出了养父教过的防御架势。那青年被她眼中不符合年龄的冷厉和那看似有章法的架势唬了一下,悻悻地啐了一口,转身走开了。
贝贝心中暗松一口气,背后却惊出了一层薄汗。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经过一天一夜的颠簸,当窗外天色再次放亮时,有人兴奋地喊道:“到了!看到大码头了!沪上到了!”
舱内顿时一阵骚动。贝贝也站起身,透过舷窗向外望去。
只见远处,一片庞大的、与她所知完全不同的景象缓缓铺陈开来。高耸的、风格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