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莫名的熟悉感,还有他递钱时自己心中涌起的、混合着感激与倔强的复杂情绪,都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甩了甩头,像是要驱散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沪上这么大,那位齐少爷一看就是云端上的人物,自己不过是这茫茫人海中挣扎求存的一粒尘埃,偶然的交集过后,便是各奔东西,不会再有任何瓜葛。

    收敛心神,她快步走到梨膏糖的摊子前,仔细挑了两包养父爱吃的口味,又称了些松软的点心准备寄给养母。看着手里所剩无几的铜板,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绣坊更努力些,早日挣到更多的钱。

    回到“巧姑绣坊”那间狭小的厢房时,同屋的两位绣娘已经睡下。阿贝轻手轻脚地将东西放好,躺在硬板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传来隐约的靡靡之音和电车驶过的轰鸣,与她熟悉的太湖畔的宁静夜晚截然不同。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陌生又新奇,同时也潜藏着看不见的压力。

    接下来的日子,阿贝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刺绣中。她不仅完成老板娘交代的活计,还主动请教坊里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绣娘,学习更复杂的针法和配色。她的绣品线条流畅,色彩过渡自然,尤其擅长绣制活灵活现的花鸟鱼虫,渐渐在绣坊里有了些名气,连一些挑剔的老主顾都指定要她绣的帕子或屏风。

    老板娘周氏看在眼里,喜在心头,一个月试用期刚过,便给她涨了工钱,虽然依旧微薄,但至少让阿贝看到了希望。她将大部分工钱都仔细收好,只留下极少一部分维持最基本的生活,盼着能早日攒够钱,改善养父母的生活,或者……或许能有机会打听一下亲生父母的消息。她摸了摸自己胸口那半块温润的玉佩,这是她身世的唯一线索。

    与此同时,齐公馆的书房内。

    齐啸云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眉头微蹙,翻阅着几份旧卷宗。这是他动用了一些关系,才从档案库中调阅出来的、关于八年前莫隆一案的零星记录。卷宗记载语焉不详,多处涂改,定罪的证据看似确凿,但仔细推敲,却存在不少逻辑上的漏洞和经不起推敲的“人证”。

    “……证物清单所列之密信,笔迹鉴定存疑……”

    “……关键证人张三,于案发后第三日举家迁离沪上,下落不明……”

    “……查封资产清单与预估价值严重不符,疑有大量资产去向不明……”

    齐啸云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莫家与齐家是世交,莫隆伯父为人正直豪爽,他绝不相信伯父会做出通敌卖国之事。这背后,定然隐藏着巨大的阴谋。而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当年积极罗织罪名、如今已在政商两界混得风生水起的赵坤!

    想到赵坤,齐啸云的眼神冷了下来。此人手段阴狠,攀附权贵,这些年势力扩张极快。若莫隆伯父真是被冤枉的,那么翻案必将触动赵坤的根本利益,难度可想而知。

    他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心。这件事牵扯太大,仅凭他一人之力,又缺乏确凿证据,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他需要更谨慎的计划,也需要……等待合适的时机。

    眼前不知怎的,又浮现出那日街头那双清澈倔强的眼睛。那个叫阿贝的绣娘……他派人稍微打听了一下,只知道是从江南水乡来的,在“巧姑绣坊”做工,手艺不错,性子要强。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他摇了摇头,将这点莫名的关注压下。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在家族企业中站稳脚跟,以及暗中调查莫家旧案。父亲齐正源虽然感念旧情,一直暗中接济莫家母女,但对翻案一事却态度暧昧,似乎有所顾忌。齐啸云知道,他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和证据,才能说服父亲,乃至对抗赵坤。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公馆外花园里精心修剪的花木。沪上表面繁华似锦,内里却暗流汹涌。他仿佛能看到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许多人的命运之上,包括那个倔强的绣娘,包括蛰伏在贫民窟的莫家母女,也包括他自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